却说孟义领了皇命,披甲上马,手执断魂枪立在阵前。刘羽领着众将亲于城楼观战。
林尚远处望见,惊问众将,“此将好生面熟,何人也?”
左右有识者告知,“此乃京江孟文千也。”
林尚略思片刻,不禁叹道,“世人都说京江美孟郎,怎么今日却见他如此的枯槁苍老?”
“南大营左将军?本将早就想会一会他!”
不等林尚发令,便有一将飞马冲出本阵,直取孟义。众人望去,正是孙和也。
孟义挺枪来迎,二人交战不过十合,孙和便被孟义一枪刺中肩膀,翻身落马。
生死关头,魏宁突然纵马杀出,挡下孟义长枪救回了孙和。
城上刘羽见了,大喜过望,猛拍手掌便急令军士擂鼓助威,霎那间军威大震。
“黄口小儿,可认识陈国魏宁否!”魏宁提枪一指,挑衅孟义道。
孟义目光森寒,只是冷冷的说了句,“我不杀残弱老幼,你右臂有伤,速速回去!”
“小儿狂妄,竟敢如此无礼!”魏宁被气的怒不可遏,当即提枪刺来。
二人战至三十余合,孟义卖了个破绽,故意朝右后方倾斜下沉。
魏宁不知有诈,抬枪便刺马肚,却不料电光火石间孟义飞来一枪,魏宁猝不及防,躲闪之间跌落下马。
接连翻滚三四次后,魏宁方才跌跌撞撞起了身子,又见孟义抬枪刺来赶忙后退躲闪。
城上刘羽见了,乐的喜上眉梢,连连拍手称赞,令得左右取来宝雕弓,铆足吃奶劲头张开弓弦,对着正被孟义逼地步步后退的魏宁瞄了许久后,突施一冷箭。
只听“嗖”一声,那箭却从孟义战马面前掠过,一下子惊了战马,将孟义掀翻下来。
刘羽大怒,急忙又是一箭却有不偏不倚正中孟义的右腿。
一下子局势陡然逆转,魏宁看着强忍疼痛艰难起身的孟义,不禁大笑道,“看来老天都要灭你徐国!”
说着,迅即腾空翻身拾起地上的长枪,一个飞步便刺向孟义。
孟义顾不上多想,眼看飞枪将至,急忙伸出右手死命接住。
魏宁双脚踏地,腰腹使出全力欲将长枪刺向孟义,这头孟义亦拼死相抵。
正当二人两头间具卯足全力,僵持不下之际,联军本阵又有四将飞马杀出,争先恐后来取孟义性命。
眼见局势危急,孟义只得弃了魏宁,拖着箭伤的右腿翻身上马便欲回城。
却不料刘羽早已下令紧闭城门,并派人在城楼喊话孟义,“今日不斩敌寇首级,不许回城!”
孟义悲愤,却只能回马迎战。
这边魏宁也上了战马,与其他四将一道杀奔孟义而来。
孟义旧伤作痛又添新伤,早已是透支了全部体能,战不到三合已是头晕目眩,昏昏下沉。
恍惚之间,突被魏宁一枪刺中腹部,挑下马来。
那四将见了,怕被魏宁抢了功劳,争先恐后地抢杀而来。
就在孟义命悬一线,生死时速之际,突见城楼箭矢雨下,挡退魏宁等将的同时,又有块飞石砸中孟义后背,倏然间胸中鲜血喷涌而出。
城楼守卫士卒多是南营本部人马,见此情形纷纷大喊孟义赶紧后退至城门下避难。
孟义跌跌撞撞地艰难前行,又听城楼刘羽还觉箭矢不过瘾,令李志率军出城交战。
孟义此刻虽然已是精疲力竭,奄奄一息,可脑海中仅存的一丝清醒和理智,还是让他不断地从口中发出微弱的呼喊,“不可……不可啊!”
然并卵,就在他好不容易躲到了城门下,又听得城门大开,马蹄震动的声音。拄着断魂枪立在城下,眼里早已是昏昏沉沉、天旋地转,依稀可见的是隐隐约约的大军出城,而后再无了力气瘫倒在地,临昏死过去前嘴里还是呢喃念叨着,“不可……不可……”
待至孟义醒来,已是子时。耳边又听得马叫声赶忙惊醒起身子,却闻到四周具是马粪恶臭气味,回过神后才知自己是躺在马厩。
“将军,您终于醒啦!”
几个打扫马厩的士卒见孟义苏醒,赶忙围拢过来,询问孟义伤势。
孟义见他们都是南营旧部,遂长舒一口气,问道,“战况如何了?”
士卒欲言又止,面露难色不敢言语。
“快说!战况如何了!”
架不住孟义的追问,士卒们只得据实相告,“李志率部中了埋伏,惨败而归……”
虽然早已料到,可孟义还是悲愤交加,仰面疾呼,“老天究竟何故,如此待我南营众将士!”
士卒们眼里噙满了泪花,有几个更是痛哭流涕起来,纷纷跪倒在孟义跟前,“咱们都是大徐老家出来的……那一万弟兄们就这么……这么一眨眼……就全都没了……”
孟义想起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众士卒含泪说道,“将军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陛下为了责罚将军作战不利,将您丢弃在这肮脏的马厩内自生自灭,兄弟几个不忍,偷偷给将军上了药还没多久,切不可乱动啊!”
孟义已是生无可恋,一摸腰间发现佩剑还在,猛地抽出便欲抹脖子自尽。
士卒们拼死拦下,齐声道,“将军万万不可啊!弟兄们还指着将军主持大局呢!”
“我已是个废人,如何还能顾得上尔等?”孟义悲从中来,刹那间已是泪流满面,狠狠地将佩剑丢掷于地上。
是夜,月光凛冽,寒风骤起。
“文千兄身体可无恙?”
一声熟悉的嘲弄声从不远处传来,众人抬眼望去,竟是被刘羽痛揍地鼻青脸肿的欧阳寒。
此刻他的那张脸肿的如猪头无异,却依旧趾高气昂的踏步走来,俯下身子冲着孟义笑道,“文千这副身子还真是钢筋铁骨,既有如此能耐,何必助那乱臣贼子,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自己?”
孟义看见欧阳寒这副奸佞的嘴脸就想抽他,奈何此刻自己全身动弹不得。只得冲他碎了口唾沫,怒斥道,“你我本就知道大将军一直对朝廷事忠心耿耿,你却为了一己私欲如此陷害于他,与那禽兽畜生又有何异!”
冷不防被孟义吐了正着,可欧阳寒却并不生气,反而伸出手擦了擦脸,而后依旧心平气和的笑道,“自古只听过臣子忠于陛下的,从未听过忠于将军的!尔等如此冥顽不灵,还真妄图谋反呐!”
孟义怒目圆瞪,杀气腾腾的逼视欧阳寒,“大将军待你不薄,你却忘恩负义行畜生行径,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欧阳寒缓缓直起身子,大笑道,“可惜韩孝之不在这里,不然本帅还真想看看他命悬一线、小命捏在我手里的样子!”
“放你娘的狗臭屁!”孟义破口大骂,“大将军如果在这,你特么的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欧阳寒听罢,目光瞬间阴沉下来,冷笑道,“那就看看是他的命硬,还是我欧阳寒的运气更好些!”
说完不忘嘲讽孟义,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你这都自身难保了!”
孟义不以为然的反唇相讥,“那咱俩不妨也赌一赌,看看谁的命更硬!”
“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欧阳寒对此不屑一顾,“看在咱们同僚多年的份上,我不妨直言相告——陛下是铁了心要杀韩孝之。而至于你们,他更多的则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弃暗投明,不要执迷不悟、冥顽不灵!”
“欧阳寒!”孟义正气凛然的凝视着欧阳寒的双眼,咧嘴笑道,“咱们同僚这么多年,怎么以前都没发现你竟是个如此喜欢当狗的畜生!”
“你!”欧阳寒怒气冲冲的伸手便欲抽向孟义,却又在半空中停滞下来,“老子不打你!我要让你们亲眼见到你们所敬仰、效忠的那个韩孝之是怎么当乖乖狗的!”
说罢,转身便欲离去,却被身后孟义喊住,“大将军曾不止一次的跟我们说过——你欧阳至清,是他所见过的最适合当他接班人的人!”
这句话就像个刀子,要将欧阳寒的心都彻底挖出来一样,令他突然停下脚步里在原地。
沉默了许久,欧阳寒旋即转过头,嗤之以鼻的笑道,“那还真是多谢他韩孝之抬举高看了!可惜他与我相比——还不配!”
“另外!”孟义不愿与他做口舌之争,却还是想要告诉他真实情况,强忍伤痛抬高嗓音道,“大将军之所以不杀你,并不是因为害怕你背后的权贵!而是因为——他一直在等着你知错回头的那一天!人走错了路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到死都不知道回头啊!”
欧阳寒听完,冷冷回了句,“成者王侯败者寇,自古皆是如此!”
“好!”孟义明白欧阳寒铁了心要一天道走到黑,便不再相劝,点了点头,“那你能放过这些无辜的南大营将士吗?他们可都是咱们从北方老家带来的,咱们可是承诺过要带他们荣归故里,光耀门楣的!”
“可以啊!”欧阳寒嘴角泛起一抹狡黠的笑意,“不仅他们,你们也可以!只要发誓效忠陛下,杀了韩孝之,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
“去你妈的!”
这次孟义还没开口,一旁的士卒们早就按耐不住的破口大骂,“老子们就算做鬼,也不会像你一样当畜生!”
孟义对此欣然一笑,旋即对欧阳寒道,“看来我南大营将士们皆是铮铮铁骨,唯独你除外!因为你本就是个无情无义的畜生!”
欧阳寒看了眼众人,又看了眼孟义,没有任何恼怒,反而耸了耸肩,笑道,“那咱们就看看谁的命更硬!”
说罢,便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