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字?”
韩昱望向李平,眼里似有些抱怨。见他一个扭头去催促小二上酒菜,只得对顾月夕解释道,“识字可不是几日可成的事情……”
“韩先生,我明白的!”顾月夕当场拱手抱拳,一派的江湖做派,目光如炬的回道,“我愿意学!”
“额……”
韩昱竟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只得思虑片刻后,方才道,“既如此,那便先教你写自己的名字吧……”
话音刚落,却听得顾月夕颇为自豪的大声笑道,“这个我会!”
见得韩昱有些不信,顾月夕当即令小二拿来纸笔,极为别扭的紧握着笔,歪歪扭扭的写下“顧月夕”三个字。
“如此?”韩昱见那字写的七倒八歪,实在不像个样子,不禁有些哀叹地笑问,“你还会写什么字?一并让我看看。”
顾月夕知道韩昱觉得自己写的丑,虽然有些不服气,但仍然想了一会,道,“我还会写这个!”
言罢,用力握着笔,神情却格外的认真,这次写的时间有些久,努力地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写下了五个字,
“韓昱、韓孝之”
这次的字虽说写的一如既往的难看,可却也还能说得过去,起码看上去不像个目不识丁之人所写。
“这个……”韩昱看出了顾月夕的认真,却倍感好奇的问道,“看来你确实下了功夫……只是不知道还会写什么?”
看到韩昱投来赞许的目光,顾月夕立马自豪的昂了起头,得意的笑道,“那是,为了写好我相公的名字,我可是努力练习了一个月呢!至于其他的字,我爷爷没教我,我也懒得学!”
“一个月?!”韩昱差点笑出声,努力憋着,道,“你爷爷如此大的学问,竟没有教你识字?”
顾月夕撇了撇嘴,冲韩昱道,“会写我相公的名字已经够了!要不是你这朋友说得识字,才能配的上我相公,我才懒得学呢!”
“你都没见过他,竟如此痴情托付……”韩昱饶有兴致的调侃道,“万一他早已经成家了呢?又或者长的特别丑陋不堪呢?!”
“长的丑?那我也愿意!”顾月嘟起嘴,一脸的无所谓,“反正我早在心里就已经把自己这一生,都托付给了他。至于成家,大不了我就做个小妾,只要能跟着他,我就心满意足!”
“我的天……”韩昱见得顾月夕态度如此坚决,已经语塞词穷,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正当气氛趋于尴尬间,突然听得门外一阵嘎吱作响,回身望去见得一人衣衫褴褛具被白雪覆盖,正双手交叉入袖袍,紧缩着身子,唯唯诺诺的椅靠在门口台阶上。
“去去去!”店小二当即不耐烦的呵斥道,“哪来的穷乞丐!赶紧滚去别处!”
“唉!”
客栈内突然一位身着华贵的公子哥站起了身子,冲店小二笑道,“你这小厮,可知他是何人?!”
听了这话,店小二当即吓得一愣,赶忙转脸冲那位公子哥赔笑道,“小人不知,不知此人是何大人物啊?”
公子哥仰面大笑,道,“你可听过徐云,徐文台的名号?”
那店小二想了半天,这京师里虽说达官显贵无数,却如何也没听过什么徐云的名字,别真是自己孤陋寡闻,得罪了大人物?!
想到这里,小二回过头又打量了一番在门口迎着风雪,呆然独坐的徐云。看来看去也是个穷乞丐模样,如何能与达官贵人挂钩?
当即笃定的冲那位公子哥摇头道,“小人眼拙,却不知此人是哪位大人?”
那位公子哥当即摆了摆手,眼里具是嘲讽奚落的笑道,“非你眼拙,此人差一点便可飞黄腾达,奈何前几日会试虽说得了第一,可惜却没有那命,如今名落孙山成了这般模样!”
“原来是个落魄考生!”店小二当即长舒一口气,抬起脚便欲冲徐云踢去。
千钧一发间,突听李平一声大喝,“慢着!”
店小二当即收了脚,冲李平赔笑道,“这位大人有话说?!”
“你这厮真是狗眼看人低!”李平平此生最恨这种阿谀奉承的小人,当即揪住小二衣领,一把拎起喝道,“你却没听过莫欺少年穷?当心日后有你苦头吃!”
说罢,将小二一把扔了出去。
“这……”
那公子哥见竟有人肯为一个落魄考生出头,当即一个疾步至韩昱背后,弯腰拱手道,“敢问大人,徐云可与大人沾亲带故?”
韩昱背身而坐,不愿回头搭理,只是淡淡的笑道,“当是打抱不平也不可吗!”
公子哥撤了手,上下打量了一番韩昱一行三人,见他气度不凡,猜测必是朝中官员。
随即昂着头不屑道,“既如此,还望大人不要多管闲事的好,当心惹祸上身!”
“哦?”韩昱微微扭过头,斜着眼问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杨飞!”那人说着昂起脖子,一脸的洋洋自得,随即又补充道,“秋季会考第三名!”
“原来是个探花郎啊……”韩昱冷冷道,端起酒碗呡了一口,头也不回的笑道,“看来是门口这人挡了你路?”
“嗬!”杨飞那么满脸的讥笑挖苦,“非我刁难他,只是此人太过狂傲不驯,丢尽了秋季会考学子的脸面!”
“此话何意?!”韩昱背身笑问。
会考时,杨飞曾受过徐云的揶揄,此刻他早已志得意满,如何不能尽情嘲弄?
“此人斗胆自比萧何、张良的文韬武略,又自诩苏秦、张仪的舌辩之才!会考前,竟将我等考生尽情嘲讽了个遍,打的又岂不是陛下颜面?!如此狂傲之士,简直找死!”
“哦?”韩昱来了兴趣,转过身子看了眼门外瑟瑟发抖的徐云,又冲杨飞问道,“刚才不是听你说,此人会考得了第一,何故却落到此番田地?”
“哼!”杨飞不屑的嘲笑道,“这小子狂傲的没了边,会考写文章时竟敢不避去先帝的‘昭’字的名讳,你说是不是找死?!”说罢,开心的大笑起来。
韩昱当即一笑,便道,“那这考官也太不通情达理了,帮着把那个‘日’字去掉不就罢了?”
“当然也可如此!”
徐云突然扭过头冲着屋内韩昱拱手道,“可那些都是有头有脸,又有门路的大人物!随便这么上下一打点即可!我却没那个本事,也不屑于那么做!”
“哼!”杨飞冷眼笑道,“那就是你的命!只配这辈子乞讨过活!”
听到这里,韩昱却有些不悦了,道,“当乞丐就该被人瞧不起?!”
“不敢!”杨飞冷哼道,“只是,这大徐国又有几个能像韩孝之大将军那样,从乞丐做到大将军的?!”
听到杨飞拿自己举例子,韩昱笑了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道,“既然如此,探花郎该当知道莫欺负少年穷的道理!小心此人日后爬到你头上!”
“哈哈哈哈哈!”杨飞仰面不住地狂笑,“普天之下却有几个韩孝之?!冯国舅可是亲口许诺过我,此番殿试结束后,我当直接任职六品京师典农都尉!”
“看来没少塞铜币……”韩昱却有疑惑地冲杨飞抬眼问道,“你虽说是探花郎,却还未受陛下殿前钦典,如何能如此笃定必中?!”
杨飞仗着有冯国舅撑腰,早就狂妄的没了边,此刻正得意的嘲讽道,“既得冯国舅允诺,此事便已成了!至于陛下那里,不过走个过场罢了!”
闻言,韩昱陡然浑身一怔,一下子似乎明白陛下偷溜出宫,恐怕不止是因为四大营兵权一事。想必还因为此番秋季会考中,冯国舅明目张胆的干预。如此来看,陛下此番拜访四大营,当是要有大动作了!
想到这里,韩昱冲杨飞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那便祝探花郎如愿以偿了!”
随即端起酒碗又冲门外的徐云道,“屋外冷的很,不如进屋吃杯酒暖和身子,可否?”
徐云看了眼韩昱,当即弯腰拱手道,“既如此,小人感谢大人抬爱!”言罢,迈着步子走入屋内。
见得自己有些自讨没趣,杨飞当即冷眼丢下句,“大人,日后朝中还望多多指教!”
说罢气的转身欲走,却突听的韩昱早在身后笑道,“我这人嘴巴毒得很,看你印堂发黑,眼角下垂,真是一脸的晦气样!此番你恐怕不仅不能得偿所愿,却还有牢狱之灾!”
杨飞听罢,气的猛然转过身子,厉声喝道,“那就看咱俩谁的命更好些!”
说罢,不顾客栈旁人惊诧的目光,怒甩袖袍气呼呼地出了门,迎着风雪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