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五日,正当晌午。
欧阳寒照例于城上巡视,忽听得远方马蹄飞疾,抬眼见得尘土飞扬。心头猛震,下令全军戒备。
待至尘土消散,终见得黑压压的十余万大军已至城下,坐阵中军的林尚派人城下百步开外喊话,“今我仁义之师来此,只要开城投降!绝不伤城中百姓丝毫,更会善待尔等!”
楼上士卒面面相觑,多有议论。
欧阳寒见状,破口大骂道,“降你妈个头!”
当即呵斥全军严阵以待,谨防敌军攻城。
林尚听闻勃然大怒,大手一挥全军奋勇当先,扛起攻城器械直攻代郡而来。
欧阳寒浑然不惧,立在城楼亲自督战,城上矢石如雨,城下孙和迎着箭石,领本部冲在最前列。
欧阳寒提着大刀,斩梯砍绳,接连砍杀数十人,奈何敌军势大,眼见敌军涌上无数,又有两员裨将畏敌不前,欧阳寒挥刀亲斩于城上,并喝令道,“胆敢后退一步者,定斩不赦!”
于是大小将士无不奋勇相抗,军威大振。
南营众将死战不退,直至僵持傍晚黄昏仍未丢失一寸城墙。
眼看久攻不下,军卒疲惫,林尚虽心有不甘却只得鸣金收兵,再做图谋打算。
孙和闷闷不乐,心中越想越气,于帅帐中质问林尚,“我部今日之差一口气便能登上城楼,缘何却鸣金收兵,扰我士气!”
林尚安慰道,“元路神勇无敌,却有未想过就算让你们上了城楼又能如何?欧阳寒所部加上代郡守备差不多还有近五万,怕是早在城中已经埋伏好了,就等着你们攻入城去!”
“那又如何!”灰头土脸的孙和怒目圆瞪,“我大军锐不可当,所到之处无不呈摧枯拉朽之势,区区几个大徐北佬,能奈我何!”
“元路一人如此又有何用?架不住他人心有盘算!”林尚有些阴阳怪气的话锋一转,望向在帐下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昂、田图二人,“曼宁老弟、安慈老兄,是吧?”
陈昂、田图相视一眼,竟都有些神色尴尬,说不出话来。
孙和经过林尚这一提醒,猛然想起了先前自己率部攻城的时候,陈昂所帅的越国军队不仅在后头畏首畏尾,更还发生了临阵退缩的现象。
想到这里,不由得勃然大怒,厉声呵斥道,“老子怎么说今天打了那么些时辰,周遭倒下的却全是我自家和吴国的弟兄们!敢情是你们越国临阵退缩了啊!怎么,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第一个进城吗!”
“你别含血喷人!”陈昂虽然心里发虚,可面上仍装作格外嘴硬,驳斥道,“你说我们越国临阵退缩,可有证据!”
“证据?你要证据?”孙和突然面露森寒,朝着陈昂身前走来几步,突然双眼一瞪,猛的抽出配剑便欲斩杀陈昂,口中大骂道,“老子这就证明给你看!”
幸得左右奋力拦下,方才躲过劫难。
孙和却仍旧不依不饶的大骂怒斥道,“你们越国都特么的是些贪生怕死、猪狗不如的玩意儿!”
“够了!”林尚眼见自己这威严的帅帐竟被他俩搞成了菜市场般胡闹,猛拍下帅案,呵斥道,“如今大战在即,咱们自己人搞什么内讧!”
“我不管!”孙和奋而甩开左右紧拽自己的双手,气地在原地猛跺脚道,“今日功亏一篑,我部弟兄损伤最多,全都是这乌龟王八蛋捣出得幺蛾子!”
“那你想怎么样?”林尚知他早已愤怒到了极点,无处宣泄,却又怕他控制不住而闹出什么乱子。不由得端坐起身子,正色道,“如何才能出了你心中的这口怨气?”
孙和听罢,仰起头恶狠狠的瞪着一旁陈昂、田图二人,旋即冷哼哼道,“今日攻城,我部因他二人畏战导致损伤惨重,这笔账当怎么算!”
原来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这个,林尚轻叹口气,看向田图、陈昂二人道,“尔等觉得呢?”
本就觉得心虚理亏,又因国力最弱不敢得罪各国,再加上先前被孙和挥剑相向的一幕吓出了阴影。遂,陈昂思忖再三,咬了咬牙道,“全凭大帅做主!”
林尚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也很得意,于是又看了眼孙和,旋即笑道,“元路休要动怒,伤了咱们各国联军的和气。这样,我做个主,让他越国赔偿你部此次攻城所有损失,并在让曼宁老弟和安慈老哥给你赔个罪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如何?”
孙和知道林尚已经做到了最大的让步,又见自己能占得如此大的便宜,当即怒气便消散了许多。有些趾高气昂地望向陈昂二人,却又气不打一处来。
遂,冲林尚道,“再加上一条,将越国的风陵、广阳二郡,连同越国在落峡谷本应得到的收益全部归还我宋国!如此,方能就此打住!”
“什么!”
田图、陈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听这话纷纷气的差点跳起来,涨红着脸怒斥孙和道,“我去你大爷的!你一定分明就是强盗行径,简直就是公然明抢!”
“那又如何呢?”孙和肆意妄为的大笑出声,不屑一顾的看着二人,冷嘲热讽道,“我就是在明抢,尔等能奈我何?”
“你……你……”田图颤颤巍巍地指着孙和,被气的差点喘不上气。
陈昂怒发冲冠的欲上前跟其理论,却被左右士卒拦下,愤而气的猛地一跺脚,破口大骂道,“老子跟你这王八蛋拼了!”
孙和看着他俩这副狼狈模样,心里洋洋自得的差点乐出了声,旋即冲林尚问道,“大帅觉得如何呢?”
林尚见他将难题丢给自己,不禁皱起眉头,低头沉吟半晌,方才有些迟疑的说道,“那个……如果诸位都没意见,那本帅自然也愿意成人之美……”
“真是个老狐狸!”
孙和在心里笑骂道,旋即面上冷峻的望向二人,语气里充满了飞扬跋扈和不容置疑,“二位若没什么意见,咱们这就立个契约,我也好上书朝廷早日前来接管!”
陈昂犹豫间看向田图,眼神示意由他来定夺。
田图接过这烫手山芋,目光哀怨的捶胸顿足道,“这种丧权辱国的无耻条约,老夫宁死都不妥协!”
“宁死都不妥协……”孙和嘴里喃喃说道,旋即笑着摇摇头一个箭步至田图跟前,睁眼厉声喝道,“尔等觉得如今你们越国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你!你!”
田图差点背过气去,幸亏众人扶住。缓了半晌,平定了情绪后方才道,“老夫宁死都不会答应的!”
孙和知他态度坚决,便不再为难,笑着看向一旁陈昂,问道,“你呢?签是不签?”
“我……”陈昂却没什么底气,面露微微犹豫后赶忙改口道,“我也不签!”
孙和忽然大笑出声,歪斜起头重新审视起二人,轻轻地说了句,“那就打吧。”
“打?”林尚惊谔地呆愣,聚起眼看向孙和,却见他面色笃定,似心意已决,赶忙阻拦道,“元路切不可意气用事,当以大局为重!”
“公和无需再劝,我意已决!”孙和斩钉截铁地回道。
见劝不动他,林尚只得去劝说陈昂二人,“今日这事皆因尔等而起,还不快给孙将军道歉!”
陈昂却面露难色的想道歉又拉不下脸,只得求助于旁田图。
“孙将军这是要公然破坏联军同盟,转而向我越国宣战了?”田图看也不看孙和,斜视望向别处。
孙和冷哼一声,“别给我扣大帽子,是你越国公然怯战在先!而且也别吓唬老子,如今你越国整个家底都被韩孝之打穿了,跟你们还用得着宣战?”
见他如此轻蔑,侮辱本国,田图面色煞白地冲他大嚷道,“竖子匹夫,目光短浅不足与谋!”
“行啦!”林尚见时机差不多成熟,便开口打起了圆场,“大家各退一步,越国割让广阳一郡交由宋国,其余还是照旧如初!如何?”
“广阳?”孙和抚摸着下巴,飞快的转动起眼珠,在脑海中做起了各种盘算,思考了好一阵方才道,“如此……倒也可行。”
“二位呢?”林尚见孙和同意,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陈昂二人。
“不行!”
陈昂还没开口,田图便抢先插话断然回绝道,“别说是割让一个广阳,就算一寸越国土地,我家陛下都是绝不会同意的!”
见越国如此不识好歹,林尚不仅有些恼羞成怒的猛拍帅案,斥骂道,“那你们的意思呢?维持原样,照旧如初?我去你们大爷的!你们越国都这副德行了,要不是我们各国给面子承认你们,还轮得着让你们跟在后头捞便宜?少特么的装大尾巴狼了!给脸不要脸的混账东西!”
孙和笑眯眯地看着正被训斥的二人,不禁颇为得意,跟着附和林尚道,“公和何必跟这群不要脸的王八蛋如此客气?照我说,索性连着徐国一块也将他们顺带收拾了!”
“行了!”林尚略微缓和了下语气,重新问道二人,“我给你们一周的时间考虑,足够你们回禀给你们家皇帝了。若同意咱们就还是一条战线的盟军,如若不同意,那便就是敌人了!如何?”
田图、陈昂只得应允,旋即怒气冲冲的大步出帐。
“还真是敬酒不吃罚酒!”孙和望着二人离去,笑骂道,“这群越国蛮子还真是不敲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