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下士卒还在等着许奉发号施令,却见他半天没有动静,不禁疑惑的微微抬头窥视,却发现许奉正立在帅案前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很难选择吗?”楚言笑着坐在一旁椅子上,似要看穿他的心事一般,若有所思的紧盯着许奉,“一面是忠,一面是义,无论选择哪头都落不到好!我观将军犹豫不定,怕是在想若韩孝之在此会作何选择吧?”
楚言这看似无心的话,却让许奉心头一惊,凝神视之,“大帅既知我心中所想,何不直言?”
楚言后仰身子,双眼一闭悠然道,“若韩孝之在,必然是会选择救援代郡无疑!”
“大帅既知我家大将军对朝廷的忠心,为何还助那些奸佞小人蒙骗陛下、残害忠良?”许奉不明白楚言为何也同那些小人一样,想要韩昱的性命。
“忠良?”楚言差点没笑出声,微微半睁着眼,冷嘲热讽道,“全天下只怕就他韩孝之一人是什么所谓的忠臣良将,我们这些人都是些乱臣贼子吧!”
闻言,许奉神情有些错愕,困惑不解,“大帅这话是何意?”
楚言目露寒光,冷笑道,“大忠非忠,大奸亦非奸!”说着,楚言收敛起情绪,接着合上双眼悠然道,“无论他韩孝之究竟是不是个真的忠良,光是我都饶不过他,何况他人乎?”
许奉不知道韩昱和楚言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误会,但他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对与韩孝之,许奉打心里佩服和尊敬,自从投降南大营的那一刻开始,许奉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生死,都誓死相随,无怨无悔!
也正是这样,许奉做出了最重要可能也是最难以令他接受的决定——
喝令帐下等候军令的士卒道,“传令下去,未得本将军令,所有南营将士皆不准擅自出动,违令者,斩!”
士卒不敢怠慢,得了军令后赶忙出帐传令去了。
帐内楚言却拍起了手,笑道,“大丈夫当机立断,倒还真有几分为帅者的样子!”
“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许奉接受了楚言的建议,但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却心里没有底,也不敢去想失败将会带来的后果和付出的代价。
“你若问我……”楚言轻笑一声,“我也不知道!我所接到的命令,就是控制住你南大营,然后怂恿你们杀了林寻,仅此而已。至于陛下接下来的打算……我还真的猜不透。”
由于亲眼看见了楚言的本事,许奉内心里对他还是充满了佩服,可竟连楚言都猜不透刘羽的心思,许奉不由得对这个还素未谋面、一直不给自己敕封军职的小皇帝产生了又好奇却又恐惧的心理。
看见许奉低头沉默不语,楚言不禁笑道,“你们南方的局势太过复杂,导致今天这种局面,韩孝之他难辞其咎!所以今日落到他自己身上的劫难,对于他来说也是咎由自取!”
听到这里,许奉联想到了那些时日在京城的所见所闻,以及那日孙和与自己所说的话,旋即问道楚言,“江湖早有传闻,如今的宋国能够建国,完全是得力于大将军暗中相助,可是真的?”
“嗬~”楚言冷笑一声,“这都是早些年公开的秘密了!如今前宋驸马夏凡在下北郡困兽犹斗,韩孝之又被前宋公主刺伤。他还真是祸不单行、因果循环!”
“前方战事如何了?”
许奉想起孙和与自己所谈的要求,那日问道夏凡时,孙和却敷衍搪塞,不禁尤为紧张起来。
楚言似笑非笑,“人口贩子白体先可是比狐狸还要精明,如何肯全力剿贼?自然还是一贯地围而不歼,以逸待劳。”
许奉没再说话,低头将这一切已知的线索和所有可能性都在脑中想办法进行串联,忽然惊声道,“陛下之所以要杀大将军,会不会跟此事有关?”
“哈?”
楚言望着许奉,满脸皆是困惑不解。
许奉觉得自己猜测的大致没错,遂分析道,“陛下之所以选择调夏凡入京,想必定是要借此试探大将军的忠心。如若大将军能够杀了夏凡这些一众宋国余孽,想必便能重新获得陛下的信赖!”
“额……”
楚言对于韩孝之的生死虽谈不上上心和关注,却多少还是有些同情。
遂,眉头紧锁想了好一会,方才点了点头,“也许吧……可那又如何呢?难不成你还准备即刻前往下北郡剿贼?”
“如果是这样就好办了!”许奉神色凝重,目光坚毅道,“我这就写信告知,那里还有王泽五百军马,对于大将军来说,对付这些贼人应该绰绰有余!”说着,便欲磨墨。
见他来真的,楚言一面看着他,一面若有所思道,“先不论陛下是否真的这么想,单是要杀夏凡我就觉得不可!”
闻言,许奉停住了正研磨的手,抬眼问道,“此话何意?”
楚言笑着叹了口气,略带调侃的语气嘲讽道,“真不敢想象韩孝之麾下的南大营竟都是如你们这般的无用之辈……我大徐南疆交给你们来镇守,竟还能平安这些年真是奇迹!”
说着双臂环抱,正色道,“不论夏凡目的是什么,但有他在京师腹地,那就像一把刀子狠狠的扎在陛下的胸口,令他还有所顾忌不敢做的太过。可一旦你们擅自拔了,那陛下便可以再无所顾忌了!当然,对于这一点,我猜他韩孝之应该也看的很明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许奉早已心急如焚,将展好的书信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愤恨道,“难道只能坐以待毙吗!”
“这样就沉不住气了?”楚言觉得太过可笑,“有这功夫,你不如好好想想如何退敌解瓜州之围,也好让陛下亲眼见识尔等的能耐!陛下在代郡的那点兵马根本撑不住太久,过不了多久自然会撤回到这瓜州。如若届时让他看到你们这般的无用,连区区数千兵马都无可奈何,那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们南大营!”
楚言这番话令许奉如梦初醒,赶忙拱手道谢。
楚言却摆手拒绝道,“无须谢我,只当是我还了他韩孝之的人请罢了!”
许奉重振精神,对着身后的瓜州地形图开始了研究。
楚言于身后见了会心一笑,旋即悄悄的退出了帐外。
当夜,瓜州几个士绅悄悄地前来军营求见楚言。士卒报之许奉后,便引他们来到了帅帐商谈。
那几个士绅因未见到楚言,任凭许奉如何发问,拒不开口。许奉无奈,只得让楚言进帐。
楚言刚至,士绅们便急不可耐地围住,七嘴八舌说道一通。
他们说的太乱,可意思却大致相同,楚言有些无奈的令他们先坐下,旋即道,“尔等意思我听明白了,是愿意助我大徐平乱,对吧?”
士绅们听了纷纷点头,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起身道,“我等本就是大徐子民,助我大徐平乱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更何况陛下又亲临督战。”
楚言听了,嘴角微微一笑,问道,“你这老人家,是话中有话啊。”
老者吓得不轻,颤颤巍巍的回道,“不敢欺瞒大帅……我等今夜前来的确有些私心……”
楚言环视他们一圈后,坐于一旁椅子上后,笑着道,“都说说吧,看本帅会不会被尔等吓到。”
那老者赶忙领着众人跪地,俯首道,“我等不敢奢求什么,只求大帅能够上书陛下——将林寻全家斩首!”
“什么!”许奉听了,当即有些吃惊的一拍帅案,厉声道,“尔等不过一介草民,竟敢擅杀人命为己谋私!”
楚言却仿佛早就预料一般,对许奉凡,“公允何比如此激动?且听他们说完再做定夺不迟!”
那老者语调有些沙哑,小心翼翼地回道,“禀告两位大帅……我等此来共计八名,皆是在这瓜州民间除了林寻外,最具话语权的几大士族!那林寻这些年仗着背后有韩孝之大将军撑腰,为非作歹多年。我等皆看在眼里,可一直敢怒不敢言啊!今日那林寻竟敢将太守于遥大人擅自软禁,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举,我等就算是死也绝不能跟他同流合污,背叛大徐……”
“够了!”楚言对于这套说辞充满了不屑,有些不耐烦的打断道,“拣要紧的说!”
老者吓得差点呛住,赶忙连连点头遵命,“是……是……我等之所以联名上书要杀林寻,还有一点……便是此人乃是卫国奸细……”
“这个我们都知道!”这次打断的是许奉,对于这一点本就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之所以不啥他,那自然有本将的考虑!此乃国之大事,尔等就不要妄言参与了!”
“将军……”老者头也不敢抬,支支吾吾得回道,“可这林寻已经暗中勾结了凌南郡守一干人等,妄图趁此危机之时密谋作乱啊!”
“什么?”许奉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厉声道,“你说他勾结了凌南郡守密谋作乱,可有证据!”
楚言笑着仰起身子,淡然一笑问道那老者,“是啊,你说人家叛乱,总得拿出证据才行,不然……”
话还没说完,老者赶忙道,“证据我等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