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摇头叹道:“起初为父与乾儿的想法不谋而合,笃定乾儿于终南山脚下被墨长青的郁金香所伏。”说罢,李世民亦是从怀里掏出一枚黄橙橙的金疙瘩递于李承乾手中,继续道:“可事实并非如此,当日得知乾儿被人伏击,为父立马派人赶往终南山脚,这枚身牌便是从那尸体中搜出。”
李承乾接过那枚沉甸甸的赤金,定睛一看,却见外观与地组那枚铁圪塔如出一辙,只是此枚身牌则是纯金打造,且上方刻有大篆“天幺”二字。
“天组?”李承乾惊呼道。
李世民点头说道:“当时得知此枚身牌,为父亦不知为何物,且暗中派人彻查仍不知所以,直到贞观六年你姑父归返长安,这才得知当日埋伏乾儿的并非墨长青的郁金香而是天地玄黄四组。”
当日自己身受毒箭,昏迷不醒,终南山脚下之变未曾亲眼目睹,但这些年来亦心存疑惑,譬如当日贼人来势汹汹,而己方只有弱不禁风的唐妩及梁治等不足百余人,唐妩却能带着自己脱身,梁治则这些年来音信全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其弟梁涛自那一役后,亦是卸去东宫侍卫之职,于四海寻觅梁治的下落,可总是无半点踪迹。
尤在李承乾凝眉思虑之际,李世民又从腰间掏出一枚泛黄的竹令,轻飘飘的丢在身前木案,“乾儿,你再看看这个,这也是当日从终南山下的尸体上搜寻而来。”
李承乾狐疑的看了眼淡然自若的老爷子,放下手中赤金身牌,拾掇起木案上的泛黄竹令,竹令长不足半尺宽约四寸,后背黝黑隐约有火烤之痕迹,正面则雕刻着一束嫣然盛开宛如高脚杯的花朵,这花儿李承乾再熟悉不过了,除了郁金香又是什麽呢?
“阿爹...这?”李承乾此间大脑有些短路。
李世民瞧着李承乾一头雾水的模样,笑道:“乾儿,这便是墨长青旗下郁金香组织的腰牌。”
李承乾当然知道这是郁金香的腰牌,他只是疑惑为何那尸体里还有郁金香的人,念及此,李承乾询道:“阿爹,难道这郁金香与凌风阁乃是同伙儿?”
“非也,乾儿你莫要忘了,这凌风阁当年设计令墨长青与我大唐心生间隙,且因凌风阁的卑鄙伎俩,墨长青的娘子军悉数死于我大唐将士手中。或许墨长青还不知道当年他被凌烟阁那位伪装的柴绍欺骗,但也不会与凌风阁共事,这不符合逻辑。”李世民摆手道。
李承乾微微点头,想来也是,那凌风阁显然对墨长青心存敌意,怎甘愿与墨长青联手对付他人,可那又为何在终南山脚下除了埋伏的凌风阁亦存有郁金香组织呢?
一阵头痛,思绪无果,李承乾真想不到大唐盛世的背后下竟有如此汹涌漩涡,难怪老爷子才三十多岁,两鬓却白发暗生,一边处理朝政一边对付那些藏匿于盛世下的毒瘤,能不劳心劳神麽?
李承乾跳神了,从凌风阁及郁金香的纠葛中跳了出来,眼神动也不动的盯着李世民那虎目两侧的鬓发,喃喃道:“阿爹,你有白头发了。”
李承乾的眼里不掺杂一丝杂念,流露出的皆是内心深处的情感,这些年来,他早已将李世民当做亲生父亲,他依稀记得穿越之初,老爷子还是风度翩翩,意气风发的天策上将。短短几年,眼角皱纹越陷越深,若不是将那头发并拢扎起,恐怕那鬓白华发会显露的更加彻底。
世人皆知皇帝好,可不明白明君难做,李世民在位第七个年头,勤于国政,哪一天不是睡得比百官晚、起得比百官早?即便是平民百姓中,又有多少能像他一般?所以说,天子难当,而要当一位贤明君王,那更是难上加难。
“白头发?”李世民感受到李承乾双眸里传出来的仁孝,他且不知李承乾为何流露出如此神态,故顺着李承乾的眼光摸到了自己脸颊逃窜出来的一缕发梢,定睛一看,雪白的发丝迎着射入大殿的秋阳极为刺目,霎时之间,李世民心中一阵柔软,随后他没了往日帝王的安之若素,嘴角轻轻扬起,儿子终于长大了。
李世民少有尴尬之时,而今却被李承乾的一句“阿爹,你有白头发了”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他知晓儿子长大了,会心疼父母之不易,他感动,他欣慰,但却羞赧于表现出来,毕竟这不符合一位父亲的角色,亦不符合一位对储君有着前所未有期盼的帝王。
李世民端起那早已凉得透彻的茶樽,狠狠抿了一口,然目光突然一凛,原来不知不觉樽杯里的茶水早已被他喝了个空,当然,李世民还是似模似样咽了咽喉咙,一脸享受后,这才将樽杯放下,开口道:“乾儿有所不知,为父年少时便有白发,你皇爷爷当时还打趣为父是少年白哩。”
“是麽?”李承乾明澈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看着李世民。
“咳”李世民撇过脑袋,不与李承乾对视,清了清嗓子道:“时至今日,为父也不知为何当年的郁金香及凌风阁会同时出现在终南山脚下,不知乾儿可有想法?”
此话委实为一句废言,李承乾尚且才知道凌风阁及郁金香,怎会知晓二者为何齐同出现在终南山脚,然李世民说出此话定然有他的用意,譬如缓解尴尬转移话题?
李承乾倒是憨实的接过话茬儿,回道:“当日一百侍从悉数罹难,唯有梁治一人不见踪影,若是能寻得他,定能解开其中谜团。”
成功的将话题绕了回来,李世民很舒服将手掌搭在木案,不时敲击出了响声,淡淡道:“乾儿,梁涛那边可有音讯了?”
李承乾摇头道:“这些年来梁涛一直寻觅其兄长下落,且乾儿还派了几名侍从跟随于他,可惜始终没有梁治的消息。”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会被山间豺狼虎豹吃下了肚子”说到这儿,李世民眼睛陡然亮出一道精光,自语道:“还是说当日梁治被凌风阁或郁金香的人掳去了?”
“不会吧,那些贼人掳去梁治作甚?”那梁氏兄弟二人可是土生土长的太原人,自打李氏太原反隋,便跟随在李世民身后,而后李承乾出生,李世民见二人身法超群,且脑袋灵光,便命二人侍奉于李承乾身边。这二人家世清白单纯,那贼人掳他作甚?
尤在这时,殿外柴绍及苏聆月迈步踏入东宫正殿。
李世民笑道:“解释清楚了?”
“嗯”柴绍上前一步,微有失落道:“解释清楚了,只是聆月且不知秀宁踪迹。”
李世民起身,上前拍了拍柴绍的肩膀,宽慰道:“嗣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三姐的脾气,娘子军乃是她与墨长青一手草创,却悉数折戟于大唐将士手中,而今墨长青领着娘子军残部对抗大唐,她夹在中间宛若冰火钻心,故而索性浪迹天涯,一边逃离锥心之痛一边调查当年娘子关一役背后的主谋。”
听到这儿,柴绍深深一叹,自责道:“可惜我没用,隐忍蛰伏于凌风阁八年且始终入不了凌风阁的核心,更是对那位阁主的消息半点不知晓。”
话音刚落,李承乾咋舌道:“姑父,您...您竟然潜入了凌风阁八年?”
说实话,自柴绍踏入东宫,由于心急李秀宁的踪迹,还未正眼瞧过李承乾,忽而见着李承乾开口,柴绍尴尬一笑,遂之上前摸了摸李承乾的脑袋,直连点头道:“不错,往昔还是哭哭啼啼的大胖小子,这一转眼都成了翩翩少年,就是身手差了些。”
得嘞,前半句李承乾听了还尤为舒坦,只是最后一句又戳中了李承乾的泪点,不用想也知道此言定是苏聆月告知于柴绍,故而李承乾眼光幽幽的转向苏聆月,然苏聆月轻轻瞥了眼李承乾,眼神冷淡却又清澈,那意思好似在说,难道我说的不对?
柴绍有上上下下捏了捏李承乾的大腿及胳膊,蹙眉疑惑道:“这身子骨倒是结实,可为何连个女娃都打不过?”说到此处,柴绍笑眯眯的看向李世民,“二郎,难道你不曾教授乾儿武艺?”
霎时之间,李承乾脸色一亮,对呀,自己拜师秦琼,当时只认为秦琼侠肝义胆,怎麽将老爷子给忘记了,要知道老爷子可是从太原一直打到长安,那身手能差到哪里去,或许比师傅还有高上几个档次,念及此,李承乾双眸眨呀眨的凝望着李世民。
瞧着李承乾那若渴的小眼神,李世民呵呵一笑道:“嗣昌你有所不知,这小子早些年拜了叔宝为师,我岂可再教授其武艺,如此一来,岂不是让叔宝寒了心?”
“秦老哥?”柴绍微微一愣,闷声不响的盯着李承乾,随后破生笑道:“这傻小子,叔宝善用双锏或长戟,可那横刀却是连一套都耍不来,拜叔宝为师有何用?”
李承乾双目微蹙道:“姑父,难道武艺还分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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