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李承乾所触碰的皆是枪支机械类的热.兵器,对于冷兵器的使用不甚了了,武德九年身受毒箭远盾终南山求医,这一去便是六载,期间仅反复练习擒拿格斗之术,亦不曾碰过凛刀或者寒剑,莞尔归至长安,跟随秦琼学习十二式长戟不足半年,又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诸多事情,耽搁了学习。
其实在李承乾看来,兵器虽有各异,但只要身法好,应当皆可以游刃有余的将各种冷兵耍出来,可为何柴绍却说自己拜错了师?
面对李承乾的凝眉困惑,柴绍并未急着回答,颇为戏谑的看着李承乾,尤在李承乾被盯着发毛之际,柴绍终于笑啧啧道:“乾儿,你与聆月切磋切磋。”
“嗯?”李承乾眼睛睁得老大,莫不是适才哪里得罪了这位姑父,存心让自己出丑。
“他不是我的对手”苏聆月素手抱着沧月淡淡道。
李承乾幽幽的看了眼苏聆月,这女子的言语可比她那冷艳脱俗的脸蛋且还有冷上三分,当着众人面被其轻飘飘的嘲讽,只感觉心中一阵凉嗖嗖。
柴绍见李承乾的面目表情看在眼里,轻笑道:“怎麽?乾儿不敢?”
李承乾撇撇嘴道:“技不如人,委实丢人现眼,乾儿且聆月的一剑都招架不住,还比试作甚?”
这时,李世民慢步走向苏聆月身前,细细端倪了一番,遂之又似笑非笑的看了眼一脸幽怨的李承乾,开口道:“丫头,你将手中沧月放下,再与乾儿比试一番如何?”
“拿兵器都打不过她,赤手空拳又能接的了几招?”李承乾颓丧着肩膀,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其实这不怨他,主要在苏聆月的面前他委实找不到半点自信。
苏聆月虽然不谙中原礼法,可却也在龟兹宫廷久居数载,且见李世民语气颇为柔和,并未施以君威压人,苏聆月不知天家礼记几何,蹙眉低思稍许,遂之负剑抱拳轻轻嗯了一声。
倒是李世民见苏聆月这般举动稍稍一愣,此礼乃为军中所用,却不想这女娃子张冠李戴的用在在了宫内,当然李世民也并未点破,面色依旧,朝着苏聆月微微点头。
至此,李承乾是被忽略的存才,李世民且没询问他是否愿意与苏聆月切磋一二,便拉着柴绍退后数步,归入席位。
霎时之间,诺大的东宫正殿中心仅剩一白衣胜雪的寒澈女子及一无精打采的清秀少年。
苏聆月已将手中沧月搁置于一旁的木案边,望着萎蔫的李承乾,清冷的眸子稍稍灵动,尤显轻声道:“放心。”
苏聆月的声音细不可闻,李承乾还是透过她的唇齿滑动才能听个明白,只在一瞬,李承乾站直了身子匪夷所思般的盯着苏聆月,心忖道,莫非冰山开悟了,要谦让自己?
念及此,李承乾狠狠收住内心的一丝喜悦,毕竟当着老爷子及柴绍面儿输给了苏聆月,作为一个男人,委实有些可耻。
李承乾正视着对面蓄势待发的苏聆月,他知晓苏聆月身法超群,因此也顾不上什麽君子风度,直接手握重拳,先声夺人,朝着苏聆月飞奔而去。手里突然没了沧月,令苏聆月颇感不适,然很快便调整好心态,不同于李承乾的铁钩铜拳,苏聆月平铺双手,手腕轻轻拂起,遂之斜身侧步,左掌在身前轻掠,直接迎了上去。
“噗”虎拳与冰掌碰在一起,发出一记闷声,只在一瞬,李承乾只感觉左臂震的发麻,径直猛地后退四步。再观苏聆月冰冷的眸子里竟露出一丝惊讶,起初她的确是想输给李承乾,手掌约莫用了六成力道,可当李承乾那记重拳离她尚有三尺之时,她隐约感知李承乾那一记拳头蕴含着超乎想象的能量,故而陡然发力,倾尽全身之力相抗之,却不想自己竟后退了六步。
李承乾哪知苏聆月适才的一番细腻举动,他只以为苏聆月乃是故意谦让自己因此并未使出全力。他感激的看了眼苏聆月,心忖道,人家既然故意压制身法,那自己也不能太过分,故而卸去拳上三分力气,再次朝着苏聆月迎击。
苏聆月秀眉微蹙,双眸死死盯着李承乾拳头袭来的方向,尤在一瞬,凌空而起,身躯好宛若水般的夺过李承乾雷霆而来的虎啸粗拳。却也在这时,苏聆月蓦地里婉转皓腕,玉掌犹如冰山崩塌倾泻而下,直袭李承乾后背。
待苏聆月那夹霜带雪的冰掌即将落在李承乾的后背,李承乾突然将肚皮向前一挺,整个后背顿时凹了下去,巧妙的避开了苏聆月的背袭,尤在苏聆月略感愕然之时,李承乾双膝陡然弯曲,整个身子呈半蹲姿势,脑袋轻轻后扬,双手并齐握拳,力道且带七分,直扑苏聆月的小腹。
李承乾这个回马枪杀的苏聆月措手不及,她来不及蓄力,尤显匆匆的将手掌收回,且在千钧一发之际,双掌抵在小腹前方,刚好挡住了李承乾的凌厉攻势。
宛如这般你来我往,两人不一会儿便也斗上了数十招。
坐席上的柴绍见二人身手颇为灵动,忍不住赞叹道:“乾儿及聆月不过双十,身法却如此了得,恐怕同辈中鲜有人可以与之抵敌。”
李世民点头道:“不错,乾儿及那丫头的身手颇为出彩,纵观大唐功勋之后,的确没几人能在两人手下撑住十个回合。”
“不过,再过数十招,恐怕乾儿便能渐渐压制住聆月那丫头了。”
闻言,李世民轻声一笑,开口道:“哦?何以见得?”
柴绍笑道:“起初聆月那丫头脸色轻松淡然,想来并未用尽全力,只不过待接触乾儿那一记虎拳之后,脸色陡然绯红,怕是有些吃力。反观乾儿起初憋着脸迎拳而上,可打着打着,脸上的红晕渐渐散去,反而有些轻松自在。故孰胜孰负,且仅在数招之内了。”
诚如柴绍所言,空手赤拳搏斗乃是李承乾的强项,手中没了横刀,身法反而更加游刃有余,依靠着灵敏的步子,上蹿下跳,不断地消耗着苏聆月的力气,尤见苏聆月有些疲于招架之际,李承乾双拳化掌,左手倏然落在苏聆月的手臂上,待将苏聆月的皓腕紧紧抓牢之时,右手风驰电掣般的自上而下凌挥,直至苏聆月那粉颈前戛然而止。
“多有得罪”李承乾连忙松开左手,见苏聆月那双眸闪闪,又低声道:“谢谢了。”
苏聆月冷幽幽的看着李承乾,她且要启齿言明适才并未谦让却见李世民及柴绍离席趋步而来,最后只得抿抿嘴没说些什麽。
柴绍脸颊带着几分笑意,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笑道:“怎麽样,感觉如何?”
“就那样”李承乾撇撇嘴,心忖道,若不是冰山突然开悟,指不定早就趴在地上吃土了,而今哪敢炫耀适才那一番掺水的战绩。
柴绍似笑非笑的盯着看了眼李承乾,遂之转过脑袋朝向苏聆月,轻笑道:“聆月,你感觉如何?”
苏聆月瞥了眼李承乾,双眸疑疑惑惑道:“师丈,为什麽?”或觉得柴绍未曾听明白,苏聆月补充道:“为何摒弃沧月后,聆月竟不是殿下的对手?”
此言一出,李承乾眉头凌挑,难道苏聆月不是故意输给自己的麽?
苏聆月瞧着李承乾一脸茫然的模样,嘴角弯起淡淡的弧度,“适才你的确赢了我”,当说道“赢”字苏聆月的语气不禁加重了几分。
李承乾当然知道苏聆月此话背后的含义为何,那意思便是方才她真的使出了全身力道,并未有放水之举。如此一来,李承乾有些瞠目结舌了,难道自己赤手空拳竟比耍横刀的时候要厉害?亦或是说苏聆月卸下沧月后战斗力暴降?
此间,李承乾及苏聆月两人皆是疑惑不解,莞尔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掠向一脸故作高深莫测的柴绍身上。
李世民轻轻推了推懒散悠悠的柴绍,笑骂道:“嗣昌,莫要再挑逗他二人了,快说吧。”
只在一瞬,李承乾及苏聆月纷纷竖起耳朵。
柴绍且比李世民年长一岁,然整个人给人感觉好似不过十四五岁的嬉戏少年,即便是脸颊那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也掩盖不了其深黑眸子里的一丝童趣,他清了清嗓子道:“乾儿、聆月,你们想知道原因?”
这不废话麽,李承乾心中狠狠鄙夷这初次逢面的姑父,但情不外露,笑啧啧道:“姑父,这到底是为何耶?”
谈及正题,柴绍也收起那稍稍散漫的神情,朗声道:“其实很简单,乾儿你身法本身就不差,只是对于横刀之使用了解甚少,且又学习了秦老哥的十二式长戟,有些混乱了而已。”
柴绍生怕李承乾听不明白继续道:“兵器不过是用来刺杀敌方的一种工具,主要还在于拿兵器的人,使用得当则事倍功半,使用不当则事半功倍。宛如秦老哥,他驰骋沙场,每每充当大军先锋,故而他所使的十二式长戟颇为凶狠霸道,且着重于打破敌方军队阵型。然而乾儿却偏爱于横刀,横刀多用于单兵作战,且不及长戟或双锏那般修长,因此二者使用的身法及手段也可谓大相庭径,乾儿之所以手握横刀却败给了聆月的寒剑,诚乃是将使用长戟的方法用在了横刀上,故而不仅不能为乾儿如虎添翼,反而有些捉襟见肘。”
“所以说,乾儿,拜错师了”说完后,柴绍再次以戏虐的神色瞟向李承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