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扫视云亭,发现木案正中心摆放着半坛子用来调味的食醋,旋即扑身上往,提起那半坛食醋,莞尔迈向南诏二皇子身旁,一手这咧开他的嘴巴,一手将食醋很粗狂的灌进他的嘴中。
他行动极快,直到半坛食醋倒的干净,双目含泪的蒙冰羽这才缓过神来,颇为惊恐的一把将南诏二皇子拦在怀里,嘶哑道:“你干什麽?”
“想要他活命,你最好闭嘴。”人命关天,李承乾来不及过多解释,冲她一斥,丢掉手中醋坛,又将南诏二皇子拉了过来,左手食指直接塞进了他的咽喉内,不断地搅动。
此人脸色发青,浑身抽搐冒汗,许是食醋入了胃,又加之李承乾食指不断地在他咽喉骚动,几息之后,南诏二皇子身子募然前倾,腹中之物犹如江水倾泻,见着了那污秽之中还不曾消化的蟹黄,这才稍稍松气。
食醋加食指搅动咽喉,一切都是为了催吐,果不其然,南诏二皇子开始接二连三的呕吐,污秽遍地,整个人的面目变得异常狰狞痛苦。
“该死的登徒子,你到底在干什麽,若二哥有个好歹,我要杀了你?”蒙冰羽尤见她二兄的病情比适才更加严重,一时间又悲又怒,红着眼眶狠狠瞪着李承乾。
李承乾懒得与她斗嘴,站起身子拍了怕袍子上的尘埃,朝着旁侧的李世民轻语道:“阿爹,再让人取些鲜羊奶给他灌服便无碍了。”
“乾儿此话当真?”李世民有些惊诧,那南诏二皇子呕吐不止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怎会无碍了呢?
不止李世民如此,旁侧的诸国之王亦是一脸不信的模样,或有甚者心在想这大唐储君莫不是脑子有问题,人家本来可以安静的死去,他倒好,一坛醋灌下去,让那南诏小子临走前还饱受折磨。
南诏王瘫在地上只是默默的抹着眼泪,想来这儿子算是留不住了,他亦恼怒李承乾的莽举,奈何此间处在大唐国土,且大唐国力又比南诏强上数倍,权衡之下,不敢发作,只得忍气吞声,自怨自艾。
蒙冰羽见李承乾正与大唐天子谈笑风生,又见自家兄长痛苦不堪,相比之下,心中腾起滔天怨年,募然窜起身子,双手抱住李承乾的腰间,故技重施,待李承乾回头分神之际,又是狠狠的对着李承乾的手臂咬了下去。
李承乾吃痛下意识的大手一挥,此间用了十成的力道,那蒙冰羽犹如断了线的风筝直接飞了出去,好在郑丽婉眼疾手快,疾步而上,将她接了下来,然力道余威犹在,两人同时撞在了云亭的石柱上。
蒙冰羽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眼郑丽婉后,又握着粉拳,凝眉不语,直接扑向李承乾。
“够了,冰羽莫要胡闹!”南诏王一声呵斥根本不管用,蒙冰羽依旧僵着脑袋往前冲,只不过行到一般,李承乾向前一跃,双手钳住她的粉腕,遂之转动腰部,又是将她抛了出去,只不过这次用的力道小了一些,且似是无意般的将她恰如其分的丢到了南诏侍卫群中,因此蒙冰羽并未受伤。
“乾儿!”李世民冷声叱责,心忖道这小子怎会和一个女娃动武?如此不怜香惜玉,也不知道像谁。
此间的蒙冰羽像只发狂的小狮子,青丝缭乱,红着眼眶,握着粉拳,歇斯底里的继续向李承乾奔来。
真是谁甩都甩不掉,李承乾本想握拳迎上,好好教训这丫头,然而在老爷子吃人的目光下,须臾间便萎蔫下来,松开握紧的双手,撇撇嘴,退了下去。
蒙冰羽不是傻子,她亦清楚了李承乾的身份,心中虽有惊诧,但更多的是对他的怨恨,即便他是大唐储君那又如何,此刻她没有似南诏王想的那麽复杂,她只祈求对面的李承乾站着别动,让自己狠狠揍上一顿,替痛苦不堪的二哥报仇。
“丫头莫要动武,有话好好说!”李世民阻下了李承乾的迎击,然也担心自家儿子会吃上这丫头的一记重拳,再说诸国之王悉数在场,这般隆重场合男女动武可谓有辱斯文,亦丢了东道主大唐的脸面。
蒙冰羽似乎是没听到了一样,眸子紧紧盯着李承乾,步伐极快,犹如寒风袭秃山,呼啸而来。
灭突厥,收西域,而今的大唐睥睨天下,作为大唐天子的李世民更是威严遍布四海,震慑诸国,可不想这丫头对诸国奉之位天可汗的李世民之言竟充耳不闻,且让瘫在地上的南诏王吓得胆战心惊,连忙起身飞奔,一把拧住蒙冰羽的细腕,将其前进的身子扯了回来。
“父王,你松手。”蒙冰羽凝泪看着自己的父亲,她亦清楚大唐的军力比南诏强上数倍,诚然不可招惹得罪,然现在躺在地上的是南诏的二皇子,那可是自己的亲哥哥亦是他素来疼爱的儿子,难道也要忍气吞声?
“父王,你松开,冰羽要替二哥报仇。”蒙冰羽哽咽的扭动着手腕。
南诏王见蒙冰羽还在挣扎,募然咬牙,遂之举起左手朝着蒙冰羽粉嫩玉华脸颊扇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蒙冰羽傻傻的看着那携风而来的手掌,她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会为了那个登徒子而打自己,她不怕火辣辣的巴掌,更多的是心酸是委屈,有些绝望,有些落寞,有些不甘的闭上眼睛,却又很安静的等待着那离脸颊愈来愈近的巴掌。
“咳,父王,咳...不要...”
只见南诏二皇子不知何时清醒,匍匐于地,双手拉着南诏王托在地上的长袍,声音颇为虚弱,脸色亦是苍白,没有半点儿血色,不过与适才满脸发青相比算是好上数倍。
起先众人被蒙冰羽所吸引,直到这时,且听南诏二皇子一声轻咛,云亭在场之人这才恍惚过来地上还躺着一个濒临垂死的南诏皇子,旋即将目光撇了过去,一时间纷纷愕然,瞠目咋舌,几息之前还只是气若游丝的南诏二皇子竟靠着自个的身子缓缓站了起来,在众人屏气瞩目之下,慢慢伸出左手竟将南诏王凌空停顿下的手掌拂了下来。
“父王,小妹尚未至及笄之年,无知无畏,咳...咳...父王何须因此大动肝火?”南诏二皇子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仿佛一个喷嚏且能将他刮倒。
蒙冰羽一时愣住了,睁开眼,且见自己的二哥竟清醒了过来,刹那间她下意识看了看人群中的李承乾,顿时有些不知所措,难道那登徒子真有一颗好心?
南诏王浑浊的眼睛从无神变至惊愕再到现如今的矍铄,沧桑脸颊募然跃起若狂之色,两手帮衬着南诏二皇子的肩膀,不可思议般的上下打量着他,须臾之后,欣然含泪,颤抖这双手道:“子默,你没事了?”
“嗯。”蒙子墨微微颔首,莞尔转了个身子,稍稍上前,朝人堆里的李承乾深深一拜道:“在下蒙子墨,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没事。”李承乾对此人第一印象还不错,故而回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又道:“往后你需注意,切不可再食用螃蟹。”
“嗯?这是为何?难不成这螃蟹有毒?”说话的乃是高昌王,适才他一人吃了五只蟹,如今听闻李承乾没由来的一句话,心中登时大骇。
没人不畏惧死亡,权力愈大的人愈害怕死亡,高昌王话音落甫,此间在场的诸王乃至李世民皆是一震,目光纷纷瞟向李承乾。虽然螃蟹作为食材已有数百年,不曾听过毒死人,然见着了那南诏二皇子毒发又被李承乾救活下来,众人心中还是纷纷起疑这螃蟹到底有没有毒。
在众人瞩目下,李承乾从黄轩亭手中又拿了一枚药丸示于众人,解释道:“其实螃蟹本身没有毒,然螃蟹却不能与某些食物混吃,譬如蜂蜜,一旦两者齐同入胃则会产生剧毒,若不及时催吐,定会夺人性命,适才南诏二皇子之所以全身抽搐,便是因此缘由。而诸位仅是吃了几只螃蟹,亦是无须担心。”
“原来如此,哈哈,今日又长见识了。”
“太子殿下果真博学多闻。”
“......”
听完李承乾的一番解释,不少人心中稍稍送气,担心烟消云散,仿佛精神都舒畅了百倍,故而毫不吝啬的说出一串溢美之词。
尤在这时,黄轩亭轻轻啄了一口手里最后一颗药丸,眼睛一亮,恍然道:“适才太子殿下亲自尝了此药就是想确定里面是否有蜂蜜?”
李承乾点头道:“不错,虽然那药丸是甜的,但孤也不敢笃定里面就含有蜂蜜,然适才南诏二皇子脸色发青,生死只在一瞬之间,孤别无选择,只能...只能...”
“死马当活马医了。”蒙子墨轻轻浅笑,许是察觉到了李承乾的尴尬,他很自然的接过话茬,在南诏王的搀扶下,拉着僵硬的蒙冰羽凑向李承乾身前,苦笑道:“适才小妹也是心急在下的病情,多有得罪还望殿下海涵。”
李承乾没说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静静盯着沉默不言并将脑袋埋至胸口的蒙冰羽,心中有些纳闷,为何自己看到这丫头吃瘪竟特别的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