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一片已经收割好麦穗的空地停足,李承乾面朝众人询道:“开心麽?”
“开心!”众女捧着脸颊欢呼跃雀。
李承乾笑道:“孤也非顽固死板之人,学问之事当劳逸结合,松弛有度,往后每十日一次宫外授业,你们觉得如何?”
“好耶!”
“多谢殿下!”
“......”
“静一静!”李承乾摆手示意,莞尔道:“你们可知今日孤为何带你们来麦田?”
“让我们明白劳作的辛苦?”
“感受大自然?”
“先生觉得我们这些日子学习太用功了,欲犒劳我们,所以此番只是单纯的秋游?”
少女暂别牢笼,畅然呼吸着周边润凉的空气,不少人连性子都开朗了不少,还和李承乾打趣起来。
说话之间,赵虎带着几名侍卫拉着一车杂物而来,上面有麻绳、锄头、镰刀、铁锹、铢秤、粗衣、量尺等众多农具工具及测量器具。
高阳上前一步,颠了颠那宛如蛇身粗细的麻绳,惊诧道:“大兄,你不会是让我们收麦子吧?”
“你说呢?”李承乾轻声一笑。
“啊?”众女子虽对田园风光甚是欢喜,然自幼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这等粗活哪里会干,又哪里能放得下婀娜娉婷的身姿,入田宛如寻常山野村妇割麦子?听得李承乾的一句笑问,纷然蹙眉撇嘴,连连摇头。
李承乾哪里会让这些肤若凝脂的女子下田割麦子,倘若如此,一来糟蹋了这丰硕的麦田;二来究竟是她们割麦子,还是麦叶割破她们嫩滑的脸蛋呢?
“开个玩笑”见少女素手紧握,咬齿含风,李承乾轻笑道:“不必如此惊慌,麦子自有人收割,而孤今日带你们来则另有其事。”
程樱琳看了看那一车上的器具,狐疑的盯着李承乾,莞尔询道:“那殿下所言究竟是何事?”
李承乾手指两侧一望无际的麦田,开口道:“你们看,咱们周边还有两处麦田未曾收割,今日我想让你们统计出这两处麦田的收成几何。”
“啊?那还不是让我们收割麦子!”
“非也,想知道这些麦子的收成未必要全部割下来称量,你们这麽聪明,定有好的法子。”
高阳想了一会,凝眉不解,便稍稍上前,挽着李承乾的臂膀,眯眼笑道:“大兄,能不能给点提示呀?”
“以点概面!”
“以点概面?”
顷刻间,三十多位少女托腮凝思,时不时望着那一片麦黄,半晌过后,仍不明白这四个字究竟有何内在含义。
“嘻嘻,大兄,高阳愚钝,你能不能说具体些?”
“你呀!”李承乾戳了戳高阳的额头,笑骂道:“想不出来就继续想,你们可以吩咐赵虎他们打下手,亦可求助田间的百姓,总之天黑之前务必统计出麦田的收成。”
“若是统计不出来呢?”说话的乃是程樱琳。
“那就回去将算学罚抄一百遍”说话之间,李承乾背手而去,徒留下一片轻幽哀怨。
李承乾来到田间的一颗银杏树下,靠了下来,顶着树荫,嘴里叼着一株狗尾巴草,看上去颇为惬意,但双眸从未离开过那田间的女眷。
见李承乾撇下众人去树下纳凉,高阳轻轻哼了一声,莞尔有些急促道:“媚娘,怎么办呀,若是统计不出来,咱们可是要抄书的。”
“以点概面,以点概面......”武媚娘凝望身前诺大麦田,突见一阵轻风吹得麦浪四起,最边角的麦穗迎风压弯了腰,极为醒目。却也在这时,她眼色一亮,嘴角弯起,拉着高阳的素手,喜道:“随我来。”不少女子为了免遭抄书,也跟了过去,余下程樱琳几人。
程樱琳瞧着另一边麦田,皱眉道:“你们有好主意麽?”
侯妍婷叹道:“哎,程姐姐,不如咱们也并入媚娘那里,或许她真能统计出小麦收成也说不定。”
“不行”程樱琳拂袖拒绝,铿锵道:“往昔我们与她们形同陌路,不曾深交,哪能因为这小小的麦穗便向武媚娘她们低头?”
“这哪算低头呢?殿下不是分派了两处麦田麽,她们弄她们的,我们统计我们的,各不相干,我们只是去问问媚娘有何好的主意而已。”
“不行,武媚娘能想出主意,咱们难道就比她笨?正如殿下所言,想不出就继续想。”说到这儿,程樱琳看了看侯妍婷,冷淡道:“若妍婷觉得我们愚钝,大可前去媚娘那儿,人各有志,樱琳不会勉强。”
“樱琳...你...你说的什麽话,我只是好心罢了。”侯妍婷手指程樱琳,气的柔身发抖,最后索性半蹲下来,鼓着玉腮不说话。
林芷儿素来寡言,脸面又微带病态,于众女眷中很边缘化,除了柳如烟偶尔与她随意交谈外,一直是茕茕孑立,不属于任何一个圈子,此间她见程樱琳等人愁眉不展,气氛僵硬,淡淡道:“其实测量的法子大哥哥已经教过你们了。”
“你在和我们说话?”程樱琳有些诧异的看向林芷儿。
林芷儿望着远处的白云,很自然的说道:“大哥哥不会无缘无故的让你们统计小麦收成,肯定是有所用意,前些日子你们不是一直在学习算学麽?”
“有道理”侯妍婷听后当即站了起来,凑到林芷儿的身边,忙道:“你的意思是殿下想让我们用算学来计算小麦收成?”
“嗯”林芷儿微微点头。
这时,程樱琳也走了过来,询道:“这麽说,你知道如何统计小麦的产量?”
“知道。”林芷儿回答的很轻,宛如浮云。
“那好,那你随我们一起统计身前这片麦田的产量。”程樱琳深受程咬金的影响,不拘小节,不知委婉,故而语气里多了一份理所因当的命令。
林芷儿显然听不惯如此干瘪的语气,微微蹙眉,扬起目光:“我为什麽要帮你们?”
“这?”一句反问且让程樱琳始料未及,的确如此,往昔素无交集,她凭什麽帮助自己,可是那边的武媚娘早已热火朝天的倒腾了起来,难道真的要输给她们?沉默良久,才道:“倘若我们能先于武媚娘她们统计出小麦产量,往后你若有险,我程樱琳定当义不容辞。”
“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林芷儿白皙的小手拾起木车上的量尺,轻轻道:“走吧,我帮你们。”
“真是个古怪的女子”瞧着林芷儿柔弱的背影,程樱琳甚感迷糊,倒是侯妍婷一手抱起麻绳,一手牵起程樱琳的衣袖,笑道:“走吧,想那么多干嘛,既然她愿意帮助我们,咱们何乐而不为?”
其实李承乾并没有分组,只是让这些女子通过前些日子学习的东西来解决适才提出的问题,可不想,待自己离开后,这些女子很自然的分成了两组,一组以武媚娘为首,这里成千并不奇怪,另一组隐约是林芷儿处于主宰位置,这且让李承乾大感诧异,素来独身的她怎会融入到程樱琳等人其中呢?
话分两头,此刻,武媚娘正用麻绳在麦田里圈了一个矩形,不顾藏匿在麦穗的飞蛾,亦不顾麦芒弄到身间的刺痒,鼻尖细汗涔涔,脏兮兮的小手却紧握这量尺,一边测量,一边让高阳记录。
不多时,武媚娘很满意的点头道:“高阳,拉我上去!”
高阳撸起袖管,将素手伸去,一把将麦田里的武媚娘拉上田埂,笑道:“媚娘,接下来该当如何?”
“再将麻绳圈起来的麦穗收割好。”武媚娘不断地拍打着身间的麦芒,适才太过专注,直到此时才感觉痒得慌。
高阳也轻拂着武媚娘背后的麦芒,并对着旁侧的赵虎说道:“赵虎,你带几个人将这些麦穗收割起来。”
“公主,卑职......”赵虎闻言一脸尬色。
见状,高阳皱眉道:“怎麽,你不愿意?”
赵虎摇头道:“卑职只会耍刀,这镰刀用不来呀。”
“噗,你也好歹是东宫侍卫头子,连小小镰刀都不会使?”
此间,赵虎脸色极红,更是尴尬不已,结巴道:“那个...那个...要不卑职先试试?”
“算了,媚娘好不容易圈起来的麦穗,莫让你给糟蹋了,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说话之间,不经意间瞟到前方田野的高阳眼睛一亮,连忙转过身来,窃喜道:“媚娘稍等片刻,我有办法了。”
......
“爷爷,您好!”
“爷爷,您中午好!”
高阳奔向一处正在收割麦穗的田野,观身下那老翁正闷声收割麦穗,脚踢着身前的杂草,有些羞涩的打招呼。
老翁先是一愣,遂之抬起头来,见着这麽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娃正对自己笑,亦是咧着一口黄牙笑道:“这谁家的小女娃,嘴真甜。”
见老翁身着粗衣麻布,汗流浃背,高阳从怀里掏出一方白帕子,俯身递于老翁身前,笑嘻嘻道:“爷爷,您擦擦汗。”
“诶,好勒,真好。”老翁粗糙干瘪的左手接过那方白帕子,擦了擦汗珠儿,又提起缺口的茶壶,狠狠饮了一番,叹道:“你这小女娃长得水灵不说,心肠还这般好,若是谁家小子娶了你,那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麽?”听得老翁夸赞,高阳愈加腼腆,脸颊绯红,双手捏着裙摆,声音轻盈缥缈。
“哈哈,小女娃还会害羞咯。”老翁长居于农舍,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乡野之人皆是皮肤粗糙之辈,哪里见过这样水灵灵的小女娃,心里喜欢的打紧,又道:“小女娃观你着装应当出自大户人家,怎跑来这乡野之处?”
“呀,忘了正事。”高阳拍了拍脑袋,眯眼笑道:“爷爷,能不能帮高阳一个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