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见老爷子缄默不言,李承乾心忖道,没道理啊,适才老爷子眼睛还稍闪了一下,且历史上他还御驾亲征,按照如今大唐的军力,趁着高句丽内政未稳之际,出师讨伐,再好不过了,可为何他不说话?
对于高句丽,不论前生今世,李承乾素无好感,当即正色道:“魏适中所言孤不赞同,高句丽据有的‘辽东’为旧华夏之有,而今九瀛大定,唯此一隅,不可不灭。前隋将士百万折戟于此,吾等共为汉人,此仇不共戴天,高句丽该当灭之;且此国向来拥兵自傲,每每趁中原动乱,不顾往昔约定,大肆蚕食我华夏辽东国土,出尔反尔,野心招摇,乃我大唐东北地区极大隐患,更是不得不除。”
杨广三征高句丽昏庸麽?非也,其实杨广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雄才伟略的帝王,他之所以攻打高句丽,显然也知道高句丽乃是华夏东北之隐患,更是狼子野心,所以不惜一切代价而灭之,可惜内忧外患,步子迈的太大,隋朝终归湮灭。
李世民淡淡看了眼李承乾,遂之对着身旁房玄龄询道:“玄龄,你意下如何?”
房玄龄微微蹙眉,捋了捋长须,沉吟半晌,才道:“诸如突厥游牧政权靠天吃饭的特点,决定了他们的局限,强则强矣,一旦草原雨水不继就很容易内乱。但高句丽作为一个类似大唐的农耕国家,国力发展则非常稳定,政体严密,军备粮草有度,每当中原政权出现动乱就伺机而动,逐步向西蚕食扩大实力,潜在威胁极大,对我华夏政体非常致命。而今渊盖苏文更是对其西北边陲的新罗小国垂涎已久,倘若不遏制此人嚣张跋扈的气焰,对我大唐辽东边界百害而无一利。”
当下,魏征忙道:“这...这...玄龄,难道你也支持攻打高句丽?”
见着魏征如此惊恐,房玄龄微微笑道:“玄臣莫要心急,且听我说完,当年杨广三征高句丽,虽然把大隋拖垮了,但是高句骊自己也消耗甚大,于是我大唐立朝之初高句骊便向我大唐称臣纳贡。但又如殿下适才所样,东夷之人狼子野心,蛇头鼠眼,一边向我大唐称臣,一边又在辽河不断修建防御工事,以作备战。现如今更是不可一世,诸如吐蕃、薛延陀各个外夷之主前来长安觐见,而高句丽非但不入拜长安,还抢夺新罗向大唐的朝俸的贡品、修建京观,以上种种事迹无一不彰显高句丽对我大唐的怨念之深。”
“呼,说了半天,玄龄你还是欲意攻打高句丽。”魏征吹须道。
“唉咦,玄臣总是如此心急。”房玄龄淡淡笑道:“高句丽虽然可恨,但若非剑拔弩张之时,还是不宜出兵。”
在场之人谁也没想到房玄龄话音一转,适才还说出高句丽的累累罪责,怎的现如今又说不宜出兵?
众人大眼瞪小眼,还是李承乾先忍不住询道:“房仆射这是何意?”
房玄龄回道:“杨广三征高句丽败北,并非他行军布阵不行,而是起初发兵平壤就输了三分。要知道高句丽偏于辽东,道路难行,占据天险不说,近年来高句丽又高筑城墙,深挖辽河,双方成易守难攻之态。加之我长安距离平壤路途遥远,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倘若我大唐发兵几万,粮草易运,但城墙难攻;倘若我大唐发兵十万,城墙易攻,但粮草又成了大问题。杀敌八百自损三千,总之大唐即便拿下平壤,也会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听完房玄龄的一番分析,一直侧耳旁听的李世民目光微微有些暗淡,倒是魏征乐着脸道:“哈哈,还是玄龄之言鞭策入里,如今高句丽虽然狂妄,但终究没有霍乱我大唐辽东,至于京观一事派人前去游说便是,此间还是以天下安定为重,莫要穷兵黩武。”
“若是解决了粮草和渡河问题呢?”
“嗯?”募然听得李承乾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众人皆是一怔。
“若是能解决粮草和渡河问题呢?”李承乾提起嗓音重复道。
当下,李世民率先回过精神,忙道:“乾儿,你是说你有法子解决大军粮草及渡河问题?”
只在一瞬,众人目光纷然落向李承乾身间,却见他很淡然的点了点头。
“呼!”
众人睁大眼睛,霍然一惊!
历来李承乾所言乍一听好似匪夷所思但总能实现,如今遍布长安良田的土豆便是最好的说明,不知不觉间他所说的话在众人心中占有很大分量。当下且听闻他竟能解决自古兵家头疼已久的粮草问题及跨河作战问题,众人心中哪能不惊涛骇浪?
此话若是当真,那麽大唐军队的战斗力岂不又增加数个台阶?
对于战争,朝廷素来分成两派,一派是鹰派,一派是鸽派,鹰派诸如长孙无忌,鸽派宛如魏征。
长孙无忌是一只审时度势的鹰,他虽文人但推崇对外以武至武,但他又非盲目的崇尚战争,适才且听闻房玄龄的分析他也知道若是执意攻打高句丽,不论胜负,大唐都会损失惨重,再说这高句丽还不及突厥人富有,即便攻破平壤,缴获的黄金白银许还不够数万大军的伙食费及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得不偿失,不攻也罢。
然就在他权衡利弊之时,听得李承乾轻松一问,这一问且让他圆滚滚的肚皮下的毛细血管陡然喷张,若是真能解决大军粮草及渡河问题,他日发兵攻打高句丽,除了能出一口恶气,兴许还能赚取不少钱财。
思及此,长孙无忌大腹便便的靠近几许,询道:“殿下,你当真有法子解决大军粮草及渡河问题?”
募然之间,旁侧众人赶忙竖起耳朵。
在众人瞩目下,李承乾很轻松的点了点脑袋。
“那到底是何法子?”长孙无忌又上前几步,挺着的大肚子且将李承乾逼退数步。
瞧着长孙无忌此间模样,李世民打趣道:“辅机莫要心急,咱们且听乾儿细细道来。”
“嘿嘿,臣这是太欣喜了”长孙无忌憨着笑脸宛如一尊弥勒佛。
“乾儿,你快说说,你有何妙计。”
老爷子的眼神颇为殷切,李承乾看出了战争的欲望,心中一笑,不露痕迹道:“先说粮草问题,历朝历代粮草问题基本囊括两个方面,一则粮草能否满足大军长久开销,二则粮草太多导致后勤押运困难,且容易遭受敌军偷袭。”
闻言,李世民很满意的笑道:“看来经过三弥山一战,乾儿所获甚多。正如乾儿所言,粮草与大军数量是一个古今兵家竞相郁结的问题。倘若出征人数众多,则粮草笨重,不利于大军行事灵活;然若为了大军的灵活性而削减粮草的分量,那麽出征士兵的数量便会缩减。几万将士攻打高句丽太少,数十万将士攻打高句丽又会陷入粮草及军队灵活性的困境。”说到这儿,李世民才意识到自己打断了李承乾的解释,便道:“乾儿,你继续。”
“阿爹,乾儿有一个法子能让粮草减负!”
李世民忙道:“哦?是何法子?”
李承乾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最后啧啧嘴巴道:“现在还说不清楚,阿爹给乾儿一些时日,待准备就绪后,阿爹定会明白。”
“你这小子,到和为父打起了哑谜。”李世民一声笑骂,又道:“别藏着掖着了,你瞧房爱卿、杜爱卿、魏爱卿及辅机都被你吊起了胃口,你怎么又欲言又止了?”
李承乾苦笑道:“阿爹,此事乾儿还真不知从何说起,粮草减负还需试验,倘若成功了,乾儿第一个告诉您。”
“陛下,既然殿下想给您一个惊喜,那就拭目以待,臣相信殿下不打无准备之仗,那粮草在他手里定能减负,您还记得万年县的土豆麽?当时殿下不就是给吾等一个天大的惊喜?”说话的乃是进殿一直不曾开口的杜如晦,他见李承乾手足无措,绕耳挠腮,很是好心的替其解围。
“唉,既然粮草一事需要稍待,那渡河之事乾儿你可以说了吧?可莫又要等你试验过后耶。”
“嘿嘿”李承乾咯吱一笑,回道:“这个无须试验,只要阿爹举起天下最好的造船工匠即可?”
当下,李世民忙道:“此话怎讲?”
“由于高句丽依辽河而居,其造船的本是比大唐略高一筹,咱们大唐的船只性能远非高句丽,且若攻打高句丽,又务必将大军运送至河对岸,如此一来,木船定会遭受对岸高句丽的利箭飞射。但是大唐科技院最新研究出的一种材料可取代木材,只要聚齐能工巧匠,可保我大唐船只固若金汤。”
“哦?大唐科技院竟研究出如此厉害的东西,为父怎麽不知晓?”
李承乾乃是科技院的院正,此事应该由他向老爷子禀报,但是他忘记了,故而窘迫道:“嘿嘿,前些日子忙着授业于那群女眷,一时忘了,阿爹莫怪。”
直至此时,李世民才恍然大悟,板着脸道:“呵,为父差点忘了乾儿乃是大唐科技院的院正,如此一来,你岂不是亵职了,该当何罪啊?”
在场之人都知道天子这是在故意吓唬儿子,面对这样无缺的储君其实心里宝贝的紧,哪里真的会追究他的渎职之罪。此间,连素来刚正不阿、从谏如流的魏征都很知趣的闭上了嘴巴,静静的瞧着殿前这一对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