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似乎是看懂了他的意思,可也没说话,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良久后,裴予歌终于出现在了顾芳流世阁外。
陈夫子冷声道,“哼,架子挺大啊。”让他们这些年过半百的司业等她如此之久,难道她以为有了祁帝的重视就可以在书院横着走了吗!
裴予歌浅浅笑道,“那夜太黑,我也没记路,方才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夫子久等了。”
陈夫子语结,他说她擅闯顾芳流世,可是她却连到这儿的路都不知道,显得他太过苛刻。裴予歌见他没话说,便上前走到了那一个个灵位前,顾芳流世阁的结构十分奇怪,一个屋子里全是灵位,人坐的椅子却按在外面。
穿过两排椅子,裴予歌直直地走了进去,陈夫子赶紧要阻拦:“放肆!”
裴予歌却像没听到一般,在灵位前笔直地跪了下去。幸好下面有软垫,否则……慕衍都心疼裴予歌的膝盖。
“裴予歌你可知道顾芳流世阁内只有司业才被允许进去?”陈夫子厉声道,这等不守规矩的事情,居然在他眼前发生了?大司业分明也在,可是大司业却没有阻止?
裴予歌没有回答,大司业缓缓坐了起来,对陈夫子道:“师弟,这丫头在里面时,我们都没资格进去。”
陈夫子一愣,大司业这是什么意思?
“陈师弟,你活到这个年纪是活糊涂了吗?她姓裴,大祁楚国公的嫡女,顾家顾蕙的女儿。”这顾芳流世阁内,放着从顾家先祖开始历代顾家所有直系子孙的灵位,裴予歌是顾蕙的女儿,也算在内,说起来,他们这些司业充其量算个受顾家恩惠的外人而已。
她裴予歌,才是最有资格进去的人。
陈夫子突然坐了回去,脸上失去神采,像是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这个擅闯顾芳流世阁的女子,原来是顾家的子孙!
“楚国公夫人的女儿不是在夜阑城吗?”陈夫子过了很久才问道,大司业道,“丫头的身子骨那么差就是因为在夜阑城养病养出来的!当初我说将她接到书院来,你们都不同意……她险些就没命了!”
陈夫子听了,脸色尴尬。大司业这才对阁内的裴予歌道,“丫头,逝者已逝,快些出来吧。”
裴予歌听到了却没动,盯着眼前那牌位,那是顾蕙的,就在最后所以牌位的最后一个。这里细细数来,顾家的直系子孙的牌位都有吧?
那她母亲顾兰的呢?姨母顾蕙的都有,为什么没有母亲的?
大司业见状,看向了慕衍,慕衍理会到,便走到了裴予歌的身旁,“歌儿,起来吧。”
裴予歌还是没动,手里紧捏着裙摆一角。
慕衍便在她身旁跪了下去,裴予歌余光瞥道了,开口道,“你跪什么?”
“你跪什么?”慕衍认真看着那些牌位道。
“跪母亲,跪顾氏族亲。”裴予歌回答道,认真辨认,慕衍似乎听到了一丝糯软的哭腔,这样一眼看去,千余个牌位,这些都是为天下苍生,为珞城书院,为五湖四海付出过的人,所以顾氏芳菲留传百世!
裴予歌心中突然升起了苍茫的凄凉之感,顾氏一族千百年来为帝王为百姓鞠躬尽瘁,到最后却落得个被灭满门,连衣冠冢都不能立!这普天之下,唯有珞城书院还有他们的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