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
“歌儿很有可能是中毒。”言清微微皱眉道,若真的是中毒,那么下毒之人便不能不引起重视,只因他下的这毒,不但让他也没有发现,而且瞒过了天下那么多人,只认为这就是单纯的身子不足。
慕衍原本是来看裴予歌的,却在不远处恰好听到了这段对话,中毒——
“这怎么可能!”叶晓夕吃惊道,居然会是中毒!姐姐虽然病弱,却从未被诊断出有中毒的迹象,可原来……
慕衍快步入内,沉声问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你怎么来了?!”叶晓夕见了慕衍,不满问道,这几****都不待见慕衍,慕衍甚是无奈,只是他一直在想如何哄好裴予歌,倒是忽略了九公主。
可显然这时慕衍是没有理她,他只关心方才言情所说的事情,言清见了慕言,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道:“若我猜的对,那么这毒便是打娘胎里便被下了,这毒之阴狠,应当是西凉的一种毒,专门下在有孕的女子身上,待女子生下孩子后,女子便会渐渐落下病根,身子越来越差,可怕的是,那孩子出声便是药罐,身体羸弱不堪。可这毒素极为顽强,倘若寄体一死,那毒素必死。这也是为什么歌儿总是尚有一气的原因。”
打娘胎就有了?慕衍目光暗沉,良久后道:“这事先不要告诉歌儿……”
叶晓夕疑惑地看着慕衍,他说完这话后就拂袖而去,叶晓夕气嘟嘟道:“他是越来越没礼貌了!!”
慕衍直径出了宫门,快马加鞭到了寻芳斋,他下了马,一个中年人赶紧上来,恭敬道:“殿下到了。”
“我要知道顾蕙的事情,越详细越好!”慕衍沉声道,声音像是一把青铜的铁剑,跌进了死水之中。中年人一愣,又赶紧回答道:“殿下,有关顾家之事,恐怕——”
“找!”慕衍冷声道,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从一开始就害得歌儿如此!若不是今日听了言情所说,他根本不会知道世间还有这么恶毒的东西!
中年人也很郁闷,这让他去哪儿找啊?顾家本来就不是一般的家族,许多事情都被人抹灭得干干净净,况且,还有祁帝的有意隐瞒,便是寻芳斋也很难找到什么线索。
可见七皇子头一次这么气急地来寻芳斋,他不敢不重视,刚刚好他带着慕衍到了一个较为隐秘的地方,他出声询问:“七皇子可是遇上了什么事情?”
“顾家为何突然灭门?当真只是因为祁帝的忌惮?”慕衍问出心里所想,若是有裴予歌这样的事情出现,那么便说明对付顾家的不只是祁帝,还有旁人。若是知道了谁与顾家有仇,是不是便知道了是谁下的毒??
只是往事牵扯太多,谁也不能立马说出个所以然,中年人自然也不太清楚,“殿下放心,属下定会倾力调查!”
慕衍点点头,闭上了眼眸,日光照下,似是柔和,却是冰冷——
裴予歌很少做梦了,只是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大约是知道了裴月最终会嫁给慕衍,有些郁闷,又勾起了曾经的痛苦。
这么久没见到过秦元了,在宫宴上她又见到了——他身着华服,器宇不凡,女眷席上,自然还有他的妻子何氏,何氏着着橙色的宫服,满脸的高兴——
这些都是建立在她的死亡之上——
她好像又回到了在行刑之前,那是深秋。
……
深秋凉意渐深,秦长悦却只有一袭薄衣。她抬眸看向最高处的祁帝,那满脸的怒意,还有一旁太子的漠不关心。
说起来可笑,祁帝让秦元做这个行刑官,大抵是让他也尝尝骨肉离别的滋味,算是给他教导无方的惩罚,只不过祁帝这次是失算了!秦元从未怜惜过她秦长悦!
高高在上的祁帝看着面无表情的秦长悦,道:“秦丞相,可以行刑了。”闻声,秦长悦才微微抬眸看向祁帝,这一眼,却看得祁帝心头一惊。那如同枯井般深邃的黑眸里的恨意差点将他也拉了进去。再看去时,秦长悦的眼眸已经垂了下去。
“臣……遵旨。”秦元领旨后,下旨行刑。
刮刑,顾名思义就是用刀在人的身上割肉,一刀一刀地割,割的时候不能让受刑人的就那样死了,待他足足承受了千刀之后才能咽气。
刽子手拿着匕首,在秦长悦的脸蛋上割下了第一块肉,鲜红的血染红了刀面,一声凄厉的呜咽声随之从秦长悦嗓子里发出。
秦元眉头一蹙,眼眸中却没有半分不忍。秦长悦冷笑连连,她的父亲,竟真的半点都不心疼她!
第二块肉是从左脸颊割下来的,说不了话的嗓子发出的声音颇为诡异,听得所有人毛骨悚然。秦长悦的两行清泪混着血水滑落。
这一幕,即使是围观的陌生人也不忍直视,秦元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真是她的好父亲!
第三块、第四块……割肉的噗嗤声清晰得传入秦长悦的耳朵,她的呜咽声让祁帝也皱起了眉头。
刽子手并不停手,秦长悦知道,她的父亲,从头至尾从未当她是他的女儿,他的心冰冷坚硬得连石头也比不上!秦元如此,别人只当他是对皇家忠心耿耿大义灭亲。可是她又有什么错?是错在替秦长雪嫁给庆王次子?还是错在她对这个父亲恭敬孝顺?
……
黑暗之中,不知是自己的泪水还是其他,全部混杂在了一起,她有些委屈,不是……她所有的委屈全都涌了上来,凭什么让她替死?凭什么?!
凭什么她明明重生了,还要每日每夜受到仇恨的折磨,她要复仇!
凭什么嫡女是她,嫁给慕衍的是裴月???
这些委屈,如同海水一般一点一点弥漫上来!
可是这些还不够!不够不够!仇恨都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这些又怎么够她在这样的病痛之中,立誓要活下去?!
“父亲,您这么着急叫女儿回来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刚从庆王府回来的秦长悦远远地就见到了秦元的背影,语气之中稍带欣喜,父亲从未亲自叫她回府过。
“悦儿…你听说了雪儿的事情了吗?”秦元转过身,看着刚刚赶回来的秦长悦。
“三妹妹?三妹妹怎么了?”秦长悦问道。
“她不小心把太子妃推到了湖里,太子妃肚子里的皇孙不保。”他严肃开口。
“什么?!”秦长悦吃惊道,眼中含有担忧,手中攥紧了被洗得发白衣角,“这,这如何是好?三妹妹岂不是会……”
秦元突然看着秦长悦的眼神怪异起来,“悦儿,现在只有你能救雪儿,你可愿意?”
“我?……我能帮忙吗?父亲,我若能帮忙,自然是要帮妹妹的。”秦长悦道,长相平凡的她眉眼间有独特的温柔,让人沉静在那美好之中。秦元突然想到了多年以前的某个女子,坐在院子里,往外眺望时,眉眼间也是这样……
想到这里,秦元却突然脸色一变,他的声音都冷了几分!“只要你愿意代替雪儿受刑!”
“父亲!”秦长悦不可思议地叫道,她眼中慢慢就盈满了泪水,“父亲,…我不愿意,我……”她连忙去拉秦元的衣袖,“父亲,女儿不想死……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秦元狠狠甩开她,“别无他计!秦长悦,这是你欠我的,是你和顾兰欠我的!我让你姓秦姓了这么多年,情谊早就尽了!就当是补偿我,你替雪儿去死,我与顾兰就扯平了!”
秦长悦摔倒在地上,她抱住秦元的一只腿,哭道,“父亲,父亲您不能这样狠心,我也是,我也是您的女儿啊……”
“姐姐这话便说错了,父亲说了,你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怎能妄想做父亲的女儿呢?父亲可是高高在上的丞相啊……”声若珠落玉盘,清脆悦耳,秦长悦一侧目便看到朝她走来的秦长雪,嘲笑着,冷笑着看着她,偏偏那声音是温柔的,叫人都不舍得怪她。
秦长悦泪流满面,摇头道,“三妹妹,你向父亲求求情,可好?”
秦长雪轻轻地笑了,蹲下来看着满脸泪水的秦长悦,她笑起来像天宫中的仙女一般,让人想要抱在怀里好好疼爱,笑声听起来是那样天真烂漫,可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一般,狠狠扎在她的心里,她说,“不好呢,二姐姐,你若不死,我要怎么办呢。”
一脸为难的模样,我见犹怜。
……
“不…不……不要!!!”裴予歌猛然惊醒,犹豫过于激动,扯到了伤口,虽然没有裂开,但是也十分的疼,她脸色白了几分,可是眼神却更加冰冷,她是喜欢慕衍的吧?
对啊,慕衍三番四次地救她于水火之中,而她在如何也是一个少女而已,对着慕衍她是该心动的……
可是如今这个人却不再属于她,那她也不需要。闭上眼眸,她将情愫藏匿于心,再睁开时,早已没有了方才惊慌错乱的样子,那无尽的淡漠与冰冷,像是要将人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