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暮柯见云凤兮已经冷静下来,便对镇长说:“如今事情皆已败露,你还有何话可说。”
镇长的声音已经喑哑:“老朽无话可说……只求能够放老朽一条生路。”
伏暮柯正色道:“要想让林溪镇变回以前那样繁华,以及弥补你们林溪镇世代犯下的罪行,你就要为这蛇妖修一座雕像,贴出告示召回百姓,并禁止他们在捕蛇,恢复以前的世代农耕,让他们逢年过节,初一十五,都来雕像前供奉,供奉的东西皆是五谷水果即可,蛇妖定会保林溪镇世代风调雨顺,你可愿意?”
镇长连忙磕头:“老朽一定不会在食言!大师所说的老朽一定会去办!”
云凤兮道:“我们走后你要是在食言,沈尚温一定会吃光林溪镇所有的人,包括你在内,到时候就在也没人能救你了。”
镇长连忙摆手道:“不会的!不会的!姑娘放心!老朽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老朽一定不会在食言!”
伏暮柯转身对沈尚温说道:“这结果,你可满意?”
沈尚温变回了人形:“大师的大恩大德,在下无以为报,以后大师若有难处,沈尚温一定为大师赴汤蹈火!”
伏暮柯:“只要他们能够信守约定,你好好保护他们就好了,何谈什么报答,记住,一开始人们供奉你,是因为他们怕你,你若能保佑他们,他们就会视你为当地的守护神,遇到难事他们就会开始像你求助,求的事灵了,真心供奉你的人就会越来越多,这样你就有了自己的信徒,有了信徒,对你的修行也会有很大的帮助,每只妖修成都不容易,切记万不可急功近利,误入邪道,一定要好生修炼,当你快修成正果时,要渡一次劫,上天会用天雷劈你,只要你能躲过这天劫,就能褪去蟒身化身为龙,修成正果。”
沈尚温抱拳拱手:“多谢大师点化,沈尚温定会牢记大师的话。”
伏暮柯又嘱咐道:“天雷不可小视,只要被一道劈中,你所有的道行都会灰飞烟灭,就连你的性命也都会不保,到时一定要万分小心,不要被天雷劈中。”
沈尚温低下头无奈的说道:“到时候全凭造化发落吧。”
伏暮柯点点头,又转身看向镇长:“镇长别跪在地上了,快请起吧。”
镇长扶着椅子一点一点的慢慢起身,两条腿还在发抖,着实吓得不轻。
伏暮柯向镇长问道:“在下想请问镇长,可知道是何人告诉你们捕蛇能够卖一个好价钱的。”
镇长略加思索了一下:“这时隔太久,老朽也不知道,早就在一百年多年前林溪镇就已经不再农耕了,家家户户捕蛇为生,那个时候老朽都还没出生,如何知道那人是谁,不过林溪镇都世代把蛇卖给一户人家。”
云凤兮问道:“什么人家?”
镇长回忆道:“那人住在林溪镇三十里外的一个地方,姓秦,每次交易都是他家的仆人来买这些蛇,没人见过他家主人长什么样。”
云凤兮不解:“他家要这么多蛇干嘛?”
镇长:“听说姓秦的这家世代做药,想必是用蛇来入药吧。”
伏暮柯轻蹙了一下眉:“可这要的量也太大了,你们就没怀疑过?”
镇长:“家家户户都有钱赚,即使怀疑也不会往心里去,他家到底怎么样没人在意,有钱赚就行了,没人会去管这等闲事。”
伏暮柯:“那镇长可知那住宅具体是在哪里。”
镇长指向外面:“出了林溪镇往南边走30里,就能看见秦家的宅子,到时敲门他家仆人就会出来,不过大师为何这般关心秦家的事?”
伏暮柯笑道:“没什么,就是好奇问问罢了,时候不早了,我等也该离开这里了,告辞。说完,伏暮柯起身拉着云凤兮往门外走去。”
沈尚温一看他们要走,大喊道:“凤兮!”
云凤兮回头看向沈尚温:“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我们,没事啦,以后有缘还会见面的。”
沈尚温看着云凤兮的眼睛,欲言又止的样子。
云凤兮:“怎么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我跟师父还要赶路呢。”
沈尚温犹豫了犹豫:“凤兮……你其实……也是妖吧。”
云凤兮点点头:“对啊,我是妖啊,也是精怪,怎么了?”
沈尚温问道:“那你的真身是什么,怎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呢。”
云凤兮笑道:“我是上古灵石吸取日月精华幻化而成,到底怎么了,你想说什么啊?”
沈尚温抿了抿嘴:“人的寿命很短,妖的寿命很长,但妖的寿命也有终结的时候,如果有一天……你跟大师分开了……而我还没到渡劫的时候,你会回到这里跟我在一起吗?”
云凤兮笑了笑:“可是我跟师父是不可能分开的啊。”
沈尚温语气变的激动:“可是一切都不是绝对的!万一呢!”
云凤兮微微一笑:“是啊,凡是都不是绝对的,你刚也说了,妖的寿命虽然很长但也有终结的时候,也许到时候我会比你先死,而你也会渡劫成功化身为神龙。”
沈尚温紧握着拳头,掌心都出了汗:“我会永远记住你的脸,如果有一天你比我先死,轮回转世后,我们有缘还能见面,我一定会认出你的脸,哪怕那时你已经忘记了我,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
云凤兮欣慰的笑道:“谢谢你沈尚温,江湖路远,愿我们以后还能在相见。”
伏暮柯看看云凤兮:“只要有缘,一定会在相见的,凤兮,我们走吧。”
伏暮柯带着云凤兮离开了镇长家,沈尚温追出来目送着他们二人,站在原地看着云凤兮的背影,他看了好久好久。
伏暮柯与云凤兮走到了林溪镇的镇口。
“南边,师父,哪里是南边啊?”云凤兮四处张望着问道。
伏暮柯:“凤兮,你找南边干嘛?”
云凤兮上下打量了一下伏暮柯:“不是师父想要去调查秦家吗?”
伏暮柯笑道:“为师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要去调查秦家了。”
云凤兮:“你不想调查秦家你干嘛向镇长打听这么多,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边说云凤兮边打了伏暮柯胳膊一下。
伏暮柯仰天长笑:“你这丫头越来越懂为师的心思了。”
云凤兮一脸得意:“那是,毕竟跟着你混了那么久,怎么着也懂点儿你的心思了,不过师父你就打算那么大摇大摆的敲人家秦家的门,然后跟人家说,你家要那么多蛇干嘛!说说说!赶紧从实招来!人家跟你说实话才怪。”
伏暮柯敲了一下云凤兮的头:“为师要跟你一样那么笨,我就别带你混了。”
云凤兮摸着自己的头:“那你打算怎么调查出这件事儿啊,不过师父也真好管闲事儿。”
伏暮柯笑道:“云凤兮,当初不是你屁颠儿屁颠儿的跟我说“师父这事儿咱得管”,现在怎么又轮到你说为师管闲事儿了。”
云凤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当初也是想救林溪镇嘛,好好的镇子不能眼睁睁看着完蛋了吧,现在林溪镇也保住了,沈尚温也没事了,咱也该去别的地方玩儿玩儿了。”
伏暮柯正色道:“可是你想过没有,那秦家世代如此大量的收购蛇,如今林溪镇不在供给他们蛇,他们肯定也会想办法向其他地方收购蛇的。”
云凤兮左手敲了一下右掌心:“对啊,那其他地方的蛇不就遭殃了吗,他们那么大量的收购蛇,绝对不是做药材这么简单,肯定有阴谋!”
伏暮柯慨然道:“万物生长,繁衍生息,都有自己的规律,宇宙间也是遵循着平衡才能存在亿万年,青蛙吃蚊虫,蛇吃青蛙,鹰吃蛇,人训鹰,都是遵循着一种平衡,任何一种生物,如果肆意捕杀,就会破坏它的平衡,到时便有大祸。”
云凤兮问道:“那师父,人怕什么呢,是不是怕天啊?”
伏暮柯:“人是怕天,但最怕的,是他们自己做了亏心事的心。”
云凤兮:“师父那么急切调查此事,其实也是为了保这一方平衡吧。”
伏暮柯点点头。
云凤兮拉着伏暮柯:“那我们走吧师父,去秦家看看,走走走,我都等不及了!”
伏暮柯抬头看看天:“现在天色已晚,我们找个地方先休息一夜在说吧。”
“也行,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夜就行了,哎!师父你看,那边有座树林,我们去那里睡吧。”云凤兮指着不远处的树林说道。
伏暮柯:“好。”
云凤兮和伏暮柯往不远处的树林中走去,坐在了一颗大树下。
伏暮柯望着天上的明月,道:“凤兮,这些年你跟着我风餐露宿,可曾后悔?”
云凤兮摇摇头:“不悔,以前在太行山,自己一个人野惯了,一开始我很开心,可后来我就慢慢变的不开心了,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一个人,饮泉水,食野果,整日与丛林野兽作伴,按理说整日与野兽作伴也不算是一个人,但是当时我总觉得少点什么,那时初来世间,什么都不懂,甚至不懂那种感觉叫孤独。”
伏暮柯说:“那时在太行山,我也总是一个人,我虽然没有感觉到孤独,但是当我感觉到你的存在时,我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欣喜感,当时我只觉得可能是什么小妖怪来这太行山了,但是心里有一种暖暖的感觉,想着什么时候出去看看,后来灵力越来越强,使我更加迫切的想要出去找找,最后看到你后,我就不想让你在消失。”
云凤兮把头倚在伏暮柯的肩上:“师父我们以后在回到太行山吧,我想那里的野兽了,等我们老了,我们就回去吧。”
伏暮柯笑了一下:“好,等我们老了,我们就回到太行山。”
云凤兮问伏暮柯:“师父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法力那么厉害,绝对不是普通的修行者。”
伏暮柯摸摸她的头:“你想为师是什么人,为师就是什么人。”
云凤兮晃着伏暮柯的胳膊:“师父别闹了,你快点告诉我。”
伏暮柯微微一笑:“为师到底是什么人,以后你就知道了。”
云凤兮又把身体往伏暮柯怀里凑了凑:“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就好,我想跟师父永远在一起。”
伏暮柯心里微微一颤:“凤兮,你知道什么是情吗。”
云凤兮道:“不知道,你不是曾经跟我说过让我永远都不要懂情是什么意思吗。”
伏暮柯顿了顿:“那你……对为师是什么感觉。”
云凤兮想了想:“每次看到师父都觉得心里暖暖的,觉得这辈子能够跟师父不分离光想想就觉得开心,觉得自己太幸运既然可以跟师父在一起朝夕相处,而且师父也特别喜欢我,有时一想起来嘴角都会不自觉上扬。”
伏暮柯松了口气:“懂这些就够了,你的命格中不能懂情,懂情便会动情,一旦动情……”
云凤兮问:“怎么了师父,动了情会怎样?”
伏暮柯无奈的说:“我也不知道,天道无常啊。”
云凤兮:“无所谓啊,反正跟师父在一起我就知足了,就跟师父一辈子这样下去挺好的。”
伏暮柯笑了一下:“凤兮啊,为师给你唱歌听好不好?”
云凤兮点点头:“好啊好啊!就唱师父经常给我唱的那首,凤兮最喜欢听那首歌了!”
伏暮柯唱道:“伊人傍春溪情忌,千古天涯理旧衣,沐晨沐夕紫云飞,浮世千寻莫追忆,凌重渡成风流客,帘外潺潺夕阳落,青袂飞舞有似无,世间红颜如尘土,留不住。”
伏暮柯唱完看看云凤兮,她早已睡着了。
伏暮柯看着天,今夜又是一晚星空灿烂,从他带云凤兮离开太行山到今日,不知过了多久,他几乎每晚都给云凤兮唱这首歌,每次她听着听着就会睡着。
云凤兮曾多次问过他这首歌的意思,他每次都告诉她说,“以后你就懂了。”就像他告诉她名字的由来一样,以后就会懂了,可他何尝不希望讲给她听,又何尝希望她一辈子都不要懂。
来这世间,渡人渡妖渡鬼,却从未渡过自己。
“人间世事两厢无常”伏暮柯心里这样想到。
他轻轻把云凤兮放躺好,自己也躺在旁边睡了,不知不觉,惊蛰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