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大臣一齐大笑,杜挚笑的眼泪鼻涕拭抹不及,连连咳嗽,甘龙则皱着眉大摇其头:“美女重金?成何体统,岂不令天下人耻笑!”子岸啧啧撇嘴:“景监兄,你这……唉!”公孙贾则只是大笑,却不说话,左庶长赢洪却是默然沉思。
赢洪霍然站起:“景监之策,丑归丑,但有大用!话说回来,方今天下,哪国不是阴狠歹毒挖墙角,赵种铮铮一条汉子,为了争取魏国,硬是将自己的美妾送给了魏王,楚国还不是贿赂了齐国大将田忌三千金,才使齐楚罢兵,庞涓那小子号称名士,为了做丞相,还贿赂魏王的狐姬。国家生死存亡之际,有何忌讳,说到底,老秦人以往只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不到使阴招罢了,目下六国逼我用阴招,我就用,怕他何来?”
公孙贾沉吟道:“敢问上大夫,国库有金几多?秦国有美女几多?”
甘龙冷笑道:“老夫只知道金不足五千,美女几多?哼哼,大约只有长史知晓。”
公孙贾仿佛没有察觉甘龙的嘲讽,自顾道:“五千金?魏楚赵的权臣各有两名,那就是六人,除去特使秘密活动金,搜罗美女金,大约每个权臣能得到三百金,从国王那里得到的赏金。动辄就是数百金。胃口及其贪婪,三百金他们定不会放在眼里啊,若果没有万金之数,此计难行,景监将军,以为如何?”
景监并不知道国库竟拮据到如此地步,公孙贾一说,一时间景监愣在厅中,无言以对。
杜挚一副颇为认真的样子:“我倒是可以献出先王曾经赏赐的三百金,但怕也是杯水车薪。”
甘龙冷笑道:“老夫也可拿出几百金,够吗?”
突然之间,一直在踱步沉思的秦庄公却眼睛发亮,似乎因此而悟到什么,站在案前良久未动,似乎又在盘算什么,一时间,他目光炯炯的扫视厅中道:“诸位,六国利剑已刺我咽喉,至此国难之际,王丞相又染疾病不能与我等共同商议,国家危亡决于旦夕之间,我等君臣不能拘泥,我赢也的血,会与老秦人流在一起的。”
“王上!”几位大臣连同景监,子岸,一起匍匐在地,哽咽不止。
秦庄公长长的出了一口粗气:“诸位请起,赢也身为秦国之君,愿将国君私库两千金拿出,再将公室所存的周王室历代赏赐的宝物珍品一并献出,其余尚有缺额……”突然,他不再往下说了。
刹那之间,政事堂大厅肃然无声,国君启用私库并献出所有库藏珍宝者,闻所未闻,对于一国之君来说,治下的威权少不得官与禄两个字,更少不得赏与罚两个字,而国君的私库除了自己的日常开支以外,就是用来赏赐功臣的,国君私库没了金钱珍宝,意味着一国之君将沦落到对功臣赏无可赏的惨状,任谁想来都会心底发虚,臣下天职,是与君分忧,国君家徒四壁,大臣颜面何存?
厅中六位臣子刷的站起,一齐跪倒哭喊:“王上!不可啊!”
白发苍苍的甘龙浑身颤抖:“王上!您还要择日娶昌元茂之女呢!不能献出私库啊!王上一国之君,岂能一贫如洗,请王上收回成命,甘龙愿献千金!”
秦庄公淡然说道:“到时,让她习一身红衣便可,无需太多粉饰。”
“左庶长赢洪愿献三百金,并家传蚩尤天月剑!”
“长史公孙贾献三百金!”
“栎阳令子岸献五百金,外加家传嫘祖软甲!”
“中大夫杜挚献三百金!”
景监大哭:“王上,景监唯有五百刀币……”
秦庄公静静站在厅中,没有一滴眼泪,他向众臣深深鞠了一躬:“如此,赢也谢过诸位了,诸位快快请起,那么诸位以为何人堪当秘密特使?”
甘龙慨然道:“此策乃景监将军谋划,将军必有成算,当以景监为使。”
“赢洪亦赞同景监为特使。”左庶长赢洪立即支持道。
“我等赞同。”公孙贾、子岸、杜挚齐声表态道。
秦庄公点点头,似乎对大臣们的一致并不感到意外,他看着景监:“景监以为如何?”
景监肃然回答:“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秦庄公默默注视着景监,泪水骤然溢满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