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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大秦帝国之三说秦公
作者:濯丰月更新时间:2024-12-03 05:49:50

卫鞅,拉着景监欣然来到渭风客栈,景监低头不语,卫鞅微笑道:“景兄莫要沮丧,与王上今日一会,大功已成一半矣。”

景监蓦然抬头:“大功?你有大功吗?”

卫鞅笑道:“景兄,你久在官场,但闻国君求贤而择臣,可曾闻臣亦求明而择君?”

景监惊讶道:“你是说,你是在选择明君?”

卫鞅悠然道:“然也,景兄一语中的。”

景监依然一脸困惑:“用亡国之道选择明君?”

卫鞅悠然道:“景兄曾扮东方巨商进入魏国,想来对商道尚通,敢问,今一人怀有绝世珍品,当如何寻找识货之买主?”

景监毫不迟疑:“自当示珍品于买主,对其真实介绍,如实开价。”

“若是买主不识货,又当如何?”

“继续等候,或另外寻觅识货买主。”

“整日怀抱珍奇,沿街叫卖?”

“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不成?”景监似乎有些不服。

“我有一法,景兄请听之。”卫鞅颇为神秘的一笑,“但凡稀世珍奇,绝不可轻易示人,首要大计,在于选择目光如炬的识货之人,此所谓货卖识家也。试探买家之上乘法则,先示劣货而后出珍奇,如此则百不差一。景兄以为如何?”卫鞅口吻,完全是一个老谋深算的商人。

景监还在回味之中,喃喃自语:“先示劣货而后出珍奇?先示劣货?”突然,景监猛然拍案,高声道:“好!君择臣以才,臣择君以明,不识货,焉得为明?鞅兄高见,景监茅塞顿开!”

“鞅有一半殷商之血,略通一二,聊做类比。景兄见笑。”

景监大饮一爵,长嘘一声:“我就硬起头皮,再来一次。”又猛然醒悟:“哎,先说好,这次是劣货,还是珍奇?”

卫鞅哈哈大笑,景监也一同笑了起来。

一月二十日,栎阳城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将齐国稷下学宫的名士田常以上大夫的礼遇,安葬在城北高岗上。那一天,招贤馆三十六名士子为灵车执绋挽歌,秦国下大夫以上官员全部送葬。在三丈高的坟墓堆起时,秦庄公亲自在墓前祭奠,并亲手为田常墓栽下了两颗栾树。

葬礼完毕,秦庄公没有回栎阳,带着车英直接到了渭水北岸的渡口,自平定戎狄叛乱后,他还没有巡回西部,这次,他想在天暖前乘船逆流而上,到雍城以西看看。到了船上,秦庄公对车英吩咐:“稍等片刻。”站在船头的车英指着北岸塬坡道:“王上,内史来了,两个人。”

秦庄公笑道:“就是等他们两个,半个时辰就完,误不了事。”秦庄公答应赢红莲见卫鞅三次,今日临行时,赢红莲叮嘱秦庄公,今日面见卫鞅,将是最后一次,其结果,一定会令他满意,秦庄公内心很期待卫鞅今日会对他说什么,毕竟他对赢红莲说的每句话都深信不疑,从未怀疑过她,他不在乎赢红莲为何如此神机妙算,他只视她是神女下凡,是上天赐给他最珍贵的礼物。

塬坡小道,驰马而来的正是景监和卫鞅。

渡口停泊着一条高栀黑帆的官船,摇摇可见甲板上凉棚状的船亭中有长案木几,景监和卫鞅来到岸边,将马栓好,走向官船,景监低声道:“鞅兄,我在说一次,王上所以在船上见你,是想到西地察访民情,这次不行,你只有回魏国了。”卫鞅笑着点点头,俩人便踏上宽宽的木跳板上了船。

车英在船口迎候,拱手笑道:“内史、先生,这厢请。”将两人让到船亭坐定。

秦庄公见二人上船,从船舱来到船亭,景监卫鞅一起施礼:“参见王上。”

秦庄公笑道:“不必多礼,我等边走边说。”转身对车英吩咐道:“开船西上。”

车英令下,桨手们一声呼喝:“起船!”官船悠悠离岸,缓缓西上。

渭水河西宽阔,清波滔滔,水深无险,端的是罕见的良性航道。茫茫水面,竟然看不到一只装载货物的商船。

卫鞅凝视着河面,发出一声长叹。

秦庄公道:“先生两次言王道,虽不合秦国,然先生之博学多识,我已感同身受,赢也意欲请先生任招贤馆掌事,职同下大夫,不知先生肯屈就否?”

卫鞅仿佛没有听见秦庄公说话,望着清冷的河面,缓缓说道:“渭水滔滔,河面宽阔,在秦境内无有险阻,乃天赐佳水也。何以秦据渭水数百年,坐失鱼盐航运之利?关中川道,土地平坦,沃野千里,天下所无,何以在秦数百年,却荒芜薄收,民陷饥困?”

景监一怔生怕卫鞅又迂腐起来,仔细一听,都在实处,便不再言语,秦庄公则不动声色的沉默着,他想听听这个蹊跷的博学之士还能说些什么出来,卫鞅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秦庄公和景监的沉默,继续面河问道:“秦地民众朴实厚重,又消灭戎狄部族近百万,尚武之风深植朝野,秦国却何以没有一支攻必克,战必胜的精锐之师?”

景监高兴的插话:“先生所问,正是王上日夜所思之大事,先生大计何在?”

秦庄公目光锐利的盯住卫鞅背影,向景监摆摆手,示意不要打断。

卫鞅转过身来正视着秦庄公道:“方今天下列国争雄,国力消长为兴亡根本,何谓国力?其一,人口众多,民家富庶,田业兴旺,其二,国库充盈,财货粮食经得起连年大战与天灾饥荒之消耗。其三,民众与国府同心,举国凝聚如臂使指,其四,法令稳定,国内无动荡人祸,其五,甲兵强盛,铁骑精良,有此五者,方堪称强国,而目下秦国,五无其一,地小民少,田业凋敝,国库空虚,无积年之粮,民治松散,国府控缰乏力,内政法令,因循旧制,举国之兵,不到二十万,尚是残破老旧之师,如此秦国,隐患无穷,但有大战,便是灭顶之灾,王上以为然否?”

秦庄公微微一笑:“如此一无是处,却如何改变?王道?无为?仁政?”

景监看话题已经入正道,正在高兴,却听国君话音不对,着急道:“不行不行,那都是亡国之道,先生岂能在提。”

秦庄公摆摆手道:“请先生继续说下去。”

卫鞅神色肃然道:“治国之道,强国为本,王道、仁政、无为,尽皆虚幻之说,与强国之道冰炭不能同器,王上洞察深彻,不为所动,鞅引以为慰。”

“然则如何强国?赢也却没有成算。”

“强国亦有各种强法,魏国、齐国、楚国,王上以为哪一国可堪楷模?”

秦庄公听此一问,精神陡然一振,目光炯炯道:“先生此言,大有深奥,赢也平日只为强国忧心如焚,心念尚不及此,敢请先生指教。”

魏国乃甲兵财货之强,齐国乃明君吏治之强,楚国为地广人众之强,目下正在变法崛起的韩国与齐国相类。

秦庄公长叹道:“与三强不相上下,赢也此生足矣。倘若真能成霸业,赢也定不负苍天。”

卫鞅笑道:“然则上述三强,皆非根本强国,不足效法。”

秦庄公感到惊讶了。于是谦恭拱手道:“先生之言,使人气壮,尚请详加拆解。”

卫鞅面色肃然,侃侃而论:“前三种强国范式之根本弱点,在于只强一时,不强永远,只强其表,不强根本,魏国在文候武侯两代是蒸蒸日上,真正强盛,自魏罂称王,魏国日渐萎缩。齐国是这一代齐王强盛,之后必然衰弱。楚国则自楚悼王以后,一直外强中干,不堪真正一击,即或以目下正在变法之中的韩国而言,也是一代之强,甚至不出一代,便会逞衰落之势。此中根源何在?其一,变法不深彻,李悝助魏文侯变法,以废除井田、奖励农耕、兴旺田业为主,疏忽了军制、吏制、爵制、国制、民制之全面变法。齐国韩国则更是粗浅的整军治吏之变法,没有深彻的在造翻新,楚国之变法,因吴起惨死而中途夭折,对旧贵族只有些许触动,更休提深彻二字,其二,法令不稳定,没有留下一个国家应当长期信守的铁律,前代变法,后代复辟,根基不稳,必然是兴也勃焉,亡也忽焉。有此两大缺憾,岂能强大于永远?又岂能成大业于千秋?唯其如此,三强四国不足以效法,秦国要强大,就要从根本上强盛。”

秦庄公被这一番江河直下的理论强烈震撼到了,他站起身来向卫鞅深深一躬:“先生一番理论,当真是高屋建瓴,勘透天下,使赢也拔云见日,忧心顿去,敢问先生,根本强大,将欲如何?”

景监高兴的不知所以,兴奋的用秦人土语喊道:“王上!该咥饭了!咥了在说如何?”

秦庄公醒悟,爽朗大笑:“对!咥饭!黑伯,上酒菜,与先生痛饮一番!”

此时已是黄昏夕阳,河风萧瑟寒凉,与君臣四人异常的兴奋热烈全然不同。

“天真大,人真小,人,该如何自处呢。”此时的赢红莲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天要暖了,该打仗了。”

一阵暖风吹过,赢红莲细细听着风声,突然笑了:“风带来了好消息,要有好事发生了,云告诉了风,风告诉了我,而云,是天告诉它的。”

天空上有一片云,形状好似一条龙,赢红莲呆呆的盯着那朵云良久,慢慢泪目了:“龙,海龙王……”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句话,就像是一种本能一样,只觉得天上那朵像龙的云,她看着好想哭。

有些东西忘了,但灵魂不会忘,终究还是会提醒着你,那些,曾经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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