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君带着冬夏迟迟返回黎华院,原以为萧桓此时已经回了书房,没想到却在黎华院门外看见了他。
落日的余晖斜照在红砖青瓦上,薄暮青霭,修长而立的身影负手在院墙下,静守着伊人归来。
“王爷有事?”沈承君一怔,随即挥掉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上前笑问:“该不会是王爷后悔刚才的话,准备怜香惜玉了吧?”
虽然觉得这种情况不大可能发生,但上辈子好歹也是娶来当了侧妃的女人,万一命运的轨迹就该这么走呢,改改性情也没啥好奇怪的,何况重生之后这段时间,萧桓已经做了不少出乎她意料的事了。
萧桓听见沈承君的话眉头一拧,是谁说他这个角度的姿势最潇洒俊逸来着?拒绝承认是在用美色诱惑自家媳妇儿的萧王爷心底就升起一丝烦躁,原本心思那点儿温情现在都变了味儿,先是蒋琬来闹场,再是沈承君这态度。
他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在这里等人,这女人就不能给她丁点儿的好脸色,于是沉了一张脸就这么继续高冷的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让开。
沈承君真是服了萧桓这种样子,王爷你这是重生一次性情变异了吗?好歹往上辈子靠靠行么。有话就问有事儿就说,你就这么干杵着不说话,非要拉着我一起装雕像算怎么回事儿啊。
好在万能的管家处理完前面的事情这会儿很快就赶来救场了,离老远见到自家男女主子这么僵硬对峙的情形,管家抹了把冷汗鼓着笑向前凑:“王爷王妃,时辰不早了,您看是不是该传膳了?”
萧桓自觉有了台阶下,十分高冷的嗯了一声,一边往院里走一边淡淡吩咐:“让人把晚膳摆在黎华院吧,王妃要留本王一同用膳。”
沈承君:“……”我有说话吗。
默默跟在萧桓后面进了院子,沈承君朝着他的背影猛翻白眼。
得了自家王爷赞赏目光的管家感觉动力十足,不消片刻就在黎华院摆上了菜品丰富的一桌酒菜。
沈承君是真的饿了,陪王伴驾这种事儿真不是正常人能干的活儿,昭德帝历来把老祖宗的规矩恪守的死死的,一菜不越三箸也就忍了,满桌一大半都是好看不好吃的菜,温温补补的味道都快要淡出水来了。
前几天被冬夏勤勤恳恳养出来的二两肉,一次秋狩就折腾掉了一两半,还是给饿的!
眼瞧着一桌子菜齐了,沈承君也懒得去管对面坐的是哪个张三李四,拿起筷子就开始埋头奋战,撑死事小饿死事大,饭菜入口简直美得要飞起来了。
一旁伺候的管家跟冬夏全都睁大了眼睛瞧着,心道祖宗哦,你是饿了多久才这么狼吞虎咽的吃?
吃就吃吧,眼睛里都快晃瞎我们眼睛的光算是怎么回事儿?
您忘了您刚才才借着王爷喜欢端庄自爱的女人的机会狠狠教训了蒋琬吧,您现在来这么豪放的一出,该不会是方才没瘾想要试探王爷的底线么?
这么想着,冬夏还小心翼翼的去偷看萧桓的脸色,然后发现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个笑得一脸宠溺包容,眼神快要溺死大象的男人真的是她家小姐当初死活要嫁的高冷王爷咩?
一定是她偷窥的方式不对!
萧桓显然也被沈承君这种爆发式的吃法给吓了一跳。
他早就注意到这两天在猎场沈承君吃饭用的不多,每每低头小口吃的比鹌鹑还少,这会儿一双眼睛放着光的大吃特吃,别说是大家闺秀的涵养气度,就是行走江湖的游侠儿郎也没她来得这样豪放洒脱。
可这一幕看在一贯重规矩的安平王爷眼里,怎么就觉得这么顺眼,这么好看呢。
这女人在别人面前始终都是一副守礼规矩的样子,偏偏到了自己面前就改了个彻底,仿佛是撕开伪装的外衣露出里面金灿灿的真性情,媳妇儿这种生物不就是该这样藏着掖着不让人惦记着么。
这种认知让萧王爷瞬间感觉心里美滋滋哒,干脆放下筷子不吃,尽情欣赏他家媳妇的‘真性情’。
所以萧王爷对感情这种事其实真的很懵懂,不了解女人在喜欢的男人面前尤其会在意自己的举止行为,真性情神马的,那都是混熟了磨合了之后才会有可能发生的事。
想当年沈承君在萧桓面前何止是循规蹈矩,别说是吃饭说话,就是喘气眨眼都要小心翼翼,生怕哪里不完美就惹了萧桓的厌烦。
可就是那样的沈承君,在萧桓眼里却只落了虚伪矫揉的评价,到如今人家不在意了,粗鲁豪放反而变成了洒脱直率的真性情,得了萧桓的另眼看待。
所以说有时候命运这东西啊,从玩你到玩死你,永远都这么简单粗暴外加彪悍直接。
当沈承君从她心爱的饭碗里抬起头来的时候,险些没被对面萧王爷那诡异的眼神给吓死。
她就说萧桓怎么会突然肯跟她一起吃饭,这该不会是最后的晚餐吧。
萧桓注意到沈承君这一脸受宠若惊(受惊)的小模样,心里爱怜的不得了,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揉她的头,结果被沈承君灵敏的闪开。
有点尴尬的收回手,难得这次萧王爷半点儿没生气,而是撑在嘴边轻咳了一声,问道:“吃好了?”
“嗯。”沈承君愣愣的点点头,防备的看着萧桓。
瞧着沈承君这样呆呆的样子,萧桓尽量让笑容和蔼起来,挥退了其他人,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俩,才慢慢从袖口里掏出白瓷瓶来,慢条斯理道:“吃好了,就过来上药吧。”
“……”
沈承君一脑袋冷汗,王爷,咱能说好不这么吓人吗。不是我该上药,而是你该吃药了你知道吗。
萧桓见沈承君半天没反应,眉头微拧:“你今天在猎场拉弓,背后的伤应该又加重了。”
“没有没有!”沈承君连忙摆手否认,其实也算是实话实说:“王爷的灵药很好用,伤口昨天晚上就开始结痂,拉弓时我有特别留意,这会儿一点儿不疼,肯定没加重,晚些我让冬夏看看就行了。”
她是很想要昭德帝的奖励没错,但也不至于那么拼,连自己后背的伤都忽略掉了,射箭的时候她是很注意分寸的。
萧桓眸光沉了沉也没再坚持,他清楚沈承君的伤势,也知道他那瓶伤药的效果,否则在沈家父子向昭德帝提议的时候,他也不会不出来阻止。不过现在他倒是反而有些不满意自己的药有那么强劲的疗效了。
尤其是此刻沈承君避之如虎的态度让他很不开心,沉默了半晌后,萧桓才抬眸望向沈承君,问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奖励?”沈承君不解的眨眼,王爷你脑子坏掉了吧,我刚刚教训了你的侍妾,你确定是要给奖励?
“你今天在猎场,很乖。”萧桓耐心十足的解释了一句,当时昭德帝问她有什么愿望时,那种紧张到窒息的感觉算得上他平生第一次,事实上他在回来这一路上就在思量着要给她什么样的奖励:“你希望我……为你做点儿什么?”
管家在一旁擦了擦冷汗,王爷,就你刚刚那语气,你确定不是想说‘希望我对你做点儿什么’?
反应足够迟钝的沈承君倒是没感觉萧桓的语气有啥不对,在与萧桓对视了一会儿确定他不是在逗她玩之后,沈承君稍作思量说道:“王爷如果真想赏我,那给我请个学医的师父吧。”
“你想学医?”萧桓记起之前管家禀报说沈承君疯魔的事,反应过来始末便哭笑不得的问:“所以你之前被人看到用针扎自己,是在照着书练习行针?”
“对啊。不过我并没有扎自己,只是照着比划。”沈承君大方承认,也许是吃饱了心情好的关系,这会儿等着萧桓给她找师父,抵触情绪少了很多。
说完,沈承君把腰上的针囊取了下来放到桌上,并没有觉得萧桓知道她的事有好什么奇怪的,如果发生在安平王府里的事萧桓都不能掌握得一清二楚,那还争个狗屁皇位。
萧桓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然后就有些移不开视线了:“里面是你昨天在猎场杀狼时候用的针?”
“嗯,多亏了有这个傍身。”沈承君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萧桓为啥盯着个针囊不放,但是想起昨天那危及情况,后背还是有些发凉。
说起来还真是要感激萧桓的及时赶到,这样一来沈承君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要什么奖励了,耸耸肩道:“奖励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我昨天还欠了王爷的救命之恩呢,就跟王爷要给的奖励互抵了如何?”
请师父这种事她父兄也能帮忙,就是不太容易往王府里带。
“本王已经问了,你要求的也都已经说了,现在反悔岂不是要陷本王于不义?”萧桓抬眸望了眼沈承君一本正经的道,伸手就将针囊拿在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