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不爱吃甜的沈承君在这一剂苦药之下连吞了两块糖,照旧被苦的眼泪直流,指着凌墨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带这么坑徒弟的。
凌墨却梗着脖子振振有词:“你虐待对我徒孙,我就虐待我徒弟。”
沈承君哭笑不得,索性也不在云城多留了,一边把在门外守着的朔月跟冬夏全都叫进来收拾东西,吩咐人继续赶路,一边掩着脸上了马车由着自己在车里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发泄够了,心里也就舒坦了。
客栈的管事目送着沈承君哭哭啼啼的上了马车,被自家女主子对主子难以割舍的眷恋之情深深感动了,转过身一刻不停的就给身在京城王府的萧桓写了封信,绘声绘色的将沈承君这一夜在云镇的情况事无巨细的汇报了一遍。
等萧桓看到这封声情并茂的飞鸽传书的时候,险些被嘴里来不及咽下的一口茶给呛死。
在安排好沈承君的行程路线后,爱妻如命的安平王爷当然不会忘记命人将沈承君每天的日常汇报上来,只不过,这信上写的‘相思难寐’、‘以泪洗面’是个什么鬼?
萧桓自动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发现完全想不出自家媳妇儿在那种情况下该有的样子。
不过不管怎样,他媳妇儿在云镇待得不开心,那就肯定是他手下人招待不周的错了。同样想媳妇儿想的一夜没睡的安平王爷冷了脸,重新又把信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他也好想她。
站在对面的管家手里拿着账本,瞧着神情不断变换的自家王爷,无奈的叹了口气。
如今府里王妃不在,朔月冬夏不在,朔风朔云不在,真是孤单寂寞得紧啊。
没等他叹息完,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管家连忙走过去推开窗,一只白鸽立即扑棱棱的落下了来。
管家小心翼翼的拆下它脚上的竹筒,神情严肃的走到萧桓案前,恭敬的递了上去:“王爷,朔风有消息传回来了。”
朔风被派去青岚打探消息也有一段时日了,自从这家伙离开,王爷的怒气就只有他一个人承受。
没同伴的日子,真的好孤单。
萧桓原本神游的样子在管家靠近时陡然恢复,高冷的伸手接了过来,展开细看,待看清楚纸上都写了些什么的时候,脸色倏地冰冷下来,攥紧了纸上的那个名字。
“洛、祁……”
自从离开云镇后,随着沈承君的逐渐适应,她每天在马车上的时间呈累积递增趋势,与之同样呈直线上升的,是每天住宿地方奢华程度。
一开始沈承君只当做是各地情况不同,可走得地方越多,她就越发现不对劲了。
每一处的管事在接待时都显得诚惶诚恐,甚至是沈承君一个喷嚏一个皱眉,都能让他们变得紧张兮兮。
按照这种递增趋势下去,沈承君觉得假如某天留宿的地方媲美皇宫内院,她也不该感到惊讶的。
事实上管事们也很为难,生怕多愁善感的女主子有一点儿不痛快,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来博女主子一笑。
当然,不笑也就罢了,但是你可千万别哭啊。
云镇那个管事的下场他们可都是听说了的。
好在沈承君也长了记性,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没有去招惹凌墨,凌墨也就没有再丧心病狂的给她灌那种苦药,总体来说,住的还算风平浪静,几天下来,沈承君不仅没瘦,还长胖了一圈,喜得所有管事都想要放鞭炮庆祝了。
这几天里,沈承君每天都会收到来自京城的书信,安平王爷飞鸽传书以解相思,每封书信上都写满了对沈承君的思念。
于是,沈承君渐渐养成了睡前看信的习惯,常常是看着看着,就把自己给看睡着了。
除了萧桓的来信,这期间沈承君还收到了一封来自路绮霜的手书。
这位即将出嫁的准新娘除了在信中提到了她走之后京中的一些琐事外,还特别提到,她的堂兄在江南采购米粮的时候,发现不止他们这一家在囤粮,还有不少陌生面孔,操着京城口音的人在做同样的事,经过多番打探,猜测这些人应该是隶属于东宫。
东宫。
沈承君忽然想到了被自己遗漏掉的一件事,能提前知晓地方闹灾之事的人可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东宫的侧妃冯瑶,应该也同自己一样,是个知情人。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东宫要派人筹粮了,显然对方跟自己的目的是一样的,现在能比的,就是谁先在昭德帝面前露脸,拼个速度。
于是,沈承君在提笔给萧桓写回信的同时,也给路绮霜去了封信,这是她之前想好要送给路绮霜的礼物,该怎么做还是要靠她去实行。
至于安平王府的囤粮,只需要赚一个小功劳就够了。
当然,沈承君也承认这里面是有她的私心的,眼下萧桓远征,六皇子萧祁失利,十六皇子萧琰年幼,能靠着献粮之功跟萧睿分庭抗礼的,也就只有九皇子萧慎了。
沈承君轻轻叹了口气,将信封好递给朔月,正要嘱咐几句,就听见冬夏惊呼的声音:“王妃!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冉嬷嬷!”
沈承君一怔,连忙也到了窗边,只是顺着冬夏所指的方向,并没有看到谁的身影,只有几个街边背着当地药材在大声叫卖的小贩,因为距离不远的关系,还有隐隐的药香气飘过来。
沈承君皱了皱眉。
冬夏也有些纳闷,尴尬的挠了挠头发,“明明就在那里的啊,怎么会一眨眼就不见了?”
沈承君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却将视线投向了朔月,问道:“我们如今是走到哪儿了?”
“刚刚咱们才过了城门,眼下应该已经是通阳了。”朔月连忙笑着答道。
“通阳?”沈承君秀眉一挑,凤眸微眯:“可我怎么觉得,这里是定阳才对呢?”
说罢,沈承君敲了敲车壁,朝着外面吩咐道:“调头,去城门。”
“王妃想要出城?”朔月眸光一闪,看着沈承君道。
“当然不是,我就是想去看看城门口的石刻,究竟是通阳,还是定阳。”沈承君揉了揉眉心,说道。
朔月脸色微变。
冬夏见朔月这样,立即放下了车帘,不解道:“怎么会是定阳?咱们要去的是西南,据我所知,定阳不是在正西的方向吗?朔月,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不是。”朔月低垂了眼睛,低低的开口。除此之外,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冬夏有些着急的看着死心眼的同伴,却听到耳边传来自家主子的一声轻笑:“所以,萧桓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让我跟去西南咯?”
难怪即使是傾容郡主不能跟他们同路了,萧桓也不松同行,合着他从一开始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冬夏心惊的看了眼自家主子似笑非笑的表情,凭着多年来的了解,她很清楚,主子很生气,十分十分的生气。
朔月咬了咬唇,知道肯定瞒不过去,索性点了点头。
沈承君怒极反笑。
她早该想到事情不该会这么顺利的,她提出要随军,萧桓竟然只是象征性的阻止了两句,竟然都没坚持。她又是个从来不出远门的人,这一路都被瞒的死死的。
幸好刚刚停车时那街边的商贩卖的是药材,沈承君对自己的医术没什么大把握,但是闻香识药这一项绝对是被几位药谷管事磨练出来的行家。
三七适宜温暖阴湿的环境,明明应该越往西南走品质越佳才对,可偏偏那两个本地药材商贩的东西品相极差,所以才引起了她的疑心,否则恐怕还真要等时间到了才有所觉,可等到那时,她距离西南边境已是千里之遥了。
“停车!”沈承君一掌拍在了车壁上,朝着外面扬声吩咐道。
“王妃不要意气用事!”朔月倏地抬头,恳求的望着沈承君:“王爷已经在西边的郾城安排妥当,等战事一结束,他就会去接您的!”
“我有手有脚用不着人接!”一边说,沈承君一边站起身,结果下一刻车外忽然传来一声骏马嘶鸣,原本四平八稳的车忽然一个剧烈晃动,半幅车身都倾斜了过来,沈承君一个不稳就朝着前面跌去,情急之下第一时间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王妃!”一旁的朔月连忙冲上前去,垫在了沈承君的身下。
外面惊叫声四起,沈承君被剧烈的摇晃摇得一阵恶心,脸色苍白如纸,紧跟着车身又是一阵颠簸,车里的东西噼里啪啦的掉的到处都是。
反应过来的冬夏挣扎着爬到窗边用力掀开车帘,只见拉着他们的马儿此刻像是发疯一样的往前冲,车夫已经极力控制,却无济于事。
“王妃,马受惊了!”冬夏只来得及看一眼,就被重重的颠了回去,惊慌的朝着沈承君道。
与此同时,车外也响起了车夫惊惧的声音:“主子,这马疯了,等一会儿到了空敞之地,您跟朔月冬夏找个机会跳车吧。”
跳车?沈承君脸色阴沉的捂着小腹,就她眼下这个情况,怎么可能跳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