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君剧烈的咳了一阵,才喘息着说道:“都是我不好,被人算计,连累了表哥。”
翠微眉心蹙得更紧,“王妃无需自责,都是那恶人毒辣无良,娘娘身在后宫不能照拂到王妃,也为此事多有自责,只可惜王妃已经决定原谅了那些人,娘娘不好再为王妃出气平愤。”
沈承君疲累又感激的扯出一丝笑来:“难为皇后娘娘如此待我,只是那件事牵连甚广,我也不忍心牵连那些无辜的千金闺秀。”
想利用她中毒的事把辛玖语那些人打压一遍,顺便降了萧桓的人气,然后给你提升地位,坐收渔利么?打量她不清楚多少人求到凤仪宫,准备买你人情呢。
沈承君心里冷笑了一声。
“王妃心善,这也是皇后娘娘最欣赏王妃的地方。”翠瑶含笑说了一句,便准备告辞:“娘娘让王妃放心,她会想办法在陛下面前给王爷求情,毕竟是父子俩,气消了也就罢了。”
“有劳皇后娘娘了。”沈承君感激的说道,给冬夏使了个眼色,冬夏立即从袖子里掏出个分量不轻的荷包递了过去。
翠微面色不改的收了,行礼告退。
等前面的人来禀报说人已经离府,冬夏立即捧来解药给沈承君服下,虽然这解药没有汤药来的那么迅猛,但好歹是不再咳嗽了。
沈承君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才抬眸道:“快到午膳的时辰了吧?”
“是呢,但是王爷早前留了话,所以奴婢让他们且等一等,”冬夏点头,看了眼墙角处的更漏,问道:“小姐是不是饿了?要不奴婢先拿些点心给您吃?还是现在就传膳?”
“不用了,”沈承君摇头,抬手唤了房里的一个小丫头过来,吩咐道:“你现在就去前面瞧着,王爷回来了第一时间来报,看看他可有受伤之类的。”
小丫头乖声应了出去,沈承君才叹了口气,继续靠在软枕上养神。
朔月在一旁劝慰道:“王妃不必担心,王爷既然应承了此事由他来办,自然是有法子万全的,皇后急功近利想拉您出头,刚才那明明就是在故意给您添堵呢,您莫要上了她的当。”
冬夏也在一旁点头:“就是就是,那皇后真不是好人,一次又一次想利用小姐,打量咱们都看不出来呢,那个翠瑶提起中毒那件事时咬牙切齿的样子,分明就是嫉恨小姐没给皇后拿此事利用的机会。”
沈承君眼底总算是出现了一丝笑意,抬眸看了眼冬夏:“你这丫头,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没等冬夏傲娇的甩尾巴,沈承君的笑意稍纵即逝,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到底是我自私了,不想父兄冒险,却把王爷推了出去……”
昭德帝对萧桓的宠信爱护虽然比不上萧睿,但也是远超过其余皇子的,这种当众责罚的事情上一世一辈子都不曾发生过,如今却因为她在这件事上的偏颇而改变。
须知帝王的信任何其难得,萧桓这一被罚,不知多少精力付之东流。
是她太自私了啊。
这份自私,何尝又不是因为她知道他对她的重视呢。
因着上一世他的冷落而疏远他,却又因为这一世他的迁就而连累他。沈承君抬手覆住了眼睛,心却在这一片安静中越来越乱。
萧桓的马车以十分缓慢的速度返回了王府,才一下车,就发现了隐藏在角落处第一时间朝着后院飞奔的小丫头,萧桓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王爷,皇后娘娘的人刚走不久。”管家尽职的跑过来禀报。
萧桓满意的颔首,低头看了眼自己已经干透的衣服,先去书房那边换了崭新的一身,又特意重新梳洗了一番,才吩咐人传膳去黎华院。
房间里的窗子尽数打开,驱散了浓重的药气,得了消息的沈承君也从床上起身,坐在椅子上静待萧桓,拢在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
冬夏在一旁偷偷的笑,她家小姐现在这样,倒是让她想起当初才进王府坐在喜床上的那个新嫁娘,那时紧张的样子,同现在还真像呢。
“王爷来了。”
外面小丫头一叠声的禀报,沈承君竟是不由自主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下一刻发现自己的失态,虽然又坐回到了位置上,却显得有些坐立难安。
朔月看在眼里,在心里偷偷给她家王爷点了个赞,果然王妃最是心软的,往常再好也就是淡淡关心一声而已,如今觉得心里亏欠了王爷,这天平就忍不住偏了。
萧桓一进门就看见沈承君正襟危坐的样子,眼底的笑意又加深了一层,抬步走到她身边来坐下,动作熟练的抬手探向沈承君的额头。
“药气虽然不好闻,这么开着窗也不怕着凉,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承君觉得自己后背僵硬,以至于这一下都没躲过去。
额上的手温凉如玉,只轻轻碰了一下就拿开,又摸向他自己的头顶,相比了两人的温度之后,萧桓才放心的笑了笑:“看来这是没事了,这种药性子太猛,以后还是不要再用了。”
沈承君咬了咬唇,头一次乖巧的点了头。
凡是这种来去迅猛热烈的药,往往后劲更足,她也不想轻易使用的。
瞧着沈承君难得的听话,萧桓强忍着伸手去她头上揉一揉的冲动,实在是觉得自己笨的到家,早知道这一招好用,他早前何苦针锋相对的惹得俩人都不开心。
果然他家媳妇有着最柔软的心地,是块难得的瑰宝。
感觉到萧桓的目光始终锁在自己脸上,沈承君觉得更加耳后都开始发烧,略一抬眸,就看到他特意换过的衣服,又立即移开眼睛,小声道:“王爷上过药了吗?”
“还没,不急的,等用过膳再上。”萧桓眼里笑意更浓,摇了摇头:“那水并不算烫,父皇一向很有分寸。”
这倒是实话,昭德帝就是想给他个教训而已,隔着衣服又隔着距离,即使他丢的是热在炉子上的茶水,却也不是很疼。
沈承君却显然不这么想,听说萧桓还没上药,倏地就抬起了眼睛,有些不赞同的瞪他。
萧桓被自家媳妇这么娇娇的一瞪,立即心花怒放,任由她一点都不温柔的扯开了刚刚才换好的衣服。
瞧着自家主子这么利落的脱了王爷的衣服,冬夏惊得嘴巴都忘了合上,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气概哒?
捧来伤药的朔月见状,失笑的拉了一把冬夏,等她回过神,自己跟其他房里的人已经都被朔月给带到了门外。
冬夏看着闭合的房门有点儿小纠结,她家小姐应该不会把王爷怎么样吧。
沈承君却没管其他的,关注力都在萧桓的伤上,的确如萧桓所说,并不算太严重,胸前红了一片,只有几个零星的水泡,因为耽搁了上药时间的关系,磨破了好几个,已经在周围结了脓痂。
沈承君皱着眉,小心翼翼的将先替他清理了伤口,又轻轻撒上药粉,抬眼瞧见萧桓那一脸享受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故意加大了力道,狠狠的按了一下,疼得萧桓直抽气。
沈承君移开眼睛,哼哼道:“你不是功夫很好的吗?怎么就不知道躲?想演苦肉计给皇上看?活该!”
萧桓低笑:“这你都看出来了,父皇年纪大了,容易上火,让父皇发泄发泄出出气。”
不过所谓苦肉计,目标可不是父皇一个。
沈承君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有这么当儿子的么。手底下更是不留情,将纱布狠狠的缠了两圈,但终归还是在萧桓纵容的笑意里松了手,重新拆开又包了一遍。
萧桓瞧着沈承君的发顶,眼底一片柔和,淡淡道:“这次的事情父皇算是默许了,不过我先前也说,不能报太大希望,辛默不止这一个儿子,关键时候他很懂得壁虎断尾的道理,这一次最多是伤他羽翼。”
沈承君包扎的动作顿了顿,将最后一丢丢纱布绑好,才道:“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一回生两回熟,辛默可以靠着一次弃车保帅,等下一次他即使是真无辜,恐怕也没人肯信他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昭德帝即使是再怎么中意辛默这把刀,也不会由着他割伤自己的羽毛。
只是下一次,她一定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沈承君咬了咬唇,抬眸有些愧疚的看着萧桓,“这次是我不对,下次不会了。”
萧桓瞧着面前媳妇儿水润润的眼睛,低低一笑,总算是抬手如愿的揉到了她的头上:“没事儿,这点子事儿你家相公若都担不起,还拿什么让你安心,他们不长眼的惹了你,自有我替你出气。”
沈承君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在萧桓眼里,他并不知道她其实是在报当年之仇,只将她的举动看成是对辛玖语的不满,如果只是因为不满就有此番动作,恐怕连沈承君自己都要鄙视自己矫情记仇,偏偏这个人误会了,却又包容了、体谅了,还心甘情愿的为她去做了。
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