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顺公主萧锦容,当年在和顺长公主盛宠时期,这个名字可以说是满华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但是到了后来和顺公主遭遇不测,昭德帝一怒之下血洗了太医院,连曾经服侍过的奴才也遭了秧,这个名字就成了所有人的禁忌,别说是提,连想都不敢想,久而久之,这个名字很多人都淡忘了。
当然,也有一些人是想忘却也不能忘,刚好在场的这些人就都是这种人。
当昭德帝这声呼唤一出口,闵后的脸色倏地就阴沉下来,连伏在地上装委屈可怜的荣贵妃也神情一呆,连嘤嘤的哭泣都给忘了。
殿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虽然早就知道了昭德帝对母亲的那点儿心思,沈承君还是被昭德帝这么一副深情不悔的样子给恶心着了。
以前暂且不论,现在凤惜鸾都找上门来了,沈承君不信昭德帝会完全对娘亲的事情没半点怀疑,一边跟害了母亲的仇人合作,一边还要做出这副痴情的样子,痴情?痴情个屁!
沈承君抽了两下没将手抽出来,眼里杀意一闪,就打算反手给他一针,不过在她身后的萧桓快了一步,在她还没摸到银针的时候就脸色铁青上前一步,直接将昭德帝的手给甩到了一边。
萧大王爷盛怒之下的一扯,别说是卧床病重刚刚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的昭德帝,就是战场上杀气腾腾的敌人也要退避三舍。
毫无防备的昭德帝朝后滚了好几滚,险些被萧桓这股力道给嵌到旁边的墙里去,趴在床上半天没缓过气来。
至于脸上那深情啥的,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原本见昭德帝醒了,打算上前来给他诊脉的太医赶紧又快速的跪回到了原本的位置,深深地垂着脑袋,当啥都没看见。
“混账!逆子!” 昭德帝好不容易喘出这口气,颤颤巍巍的撑起身子,指着萧桓虚弱的斥道。
萧桓充耳不闻,只心疼的捧着自家媳妇儿的一只手,目光在扫过她手腕上被用力握出来的红痕,眼中的冷意又加深了一层。
昭德帝见他这样更是气得不行,呼哧呼哧的喘了半天,又不能真的叫御林军进来把萧桓给怎样了,只好把怒气全都撒到了跪在地上装不存在的太医身上,怒喝道:“还不赶紧滚过来给朕诊脉!”
无辜被牵连的太医连滚带爬的上前,一张老脸都差点皱成了苦包子。不过当他的手指探上昭德帝的脉息,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惊讶,不由自主的看了沈承君一眼。
昭德帝的脉息他刚刚也是看过的,能这么短的时间让昭德帝苏醒就已经很让他侧目,更何况指下脉相较之刚才缓和了不少,这轻飘飘的几针扎得竟如此有效,看来这位宸亲王妃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啊。
“陛下……”荣贵妃见昭德帝骂完萧桓竟闭上了眼睛,一副懒得再跟萧桓夫妻计较的样子,心里有些失望,忍不住带着几分哭腔唤了一声。
荣贵妃有一副不错的嗓子,这一声唤得悠扬婉转还带着几分轻颤,就像是一只小手能在男人心头挠一把似的。昭德帝果然睁开了眼,拧眉转头,似乎是才看到了自家心肝儿狼狈坐在地上的样子,脸上露出几分惊讶,问道:“贵妃这是怎么回事?”
荣贵妃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喜悦,脸上却仍旧满是悲苦凄然,带着几分幽怨的看了眼骄傲站在她身旁的闵后,然后低垂了头缓缓摇首道:“陛下放心,臣妾没事。”
沈承君冷笑着撇开了眼睛,实在懒得欣赏荣贵妃这么不走心的表演。
明明委屈都写在脸上了,还非要做出这么一副隐忍大度的样子来,这跟做了那啥,还非要立那啥的那啥,有啥区别么。
“既然贵妃没事,父皇还请告知儿臣,刚刚太医说父皇是急怒攻心才会病倒,请问父皇动怒,所为何事?”萧桓看都不看苦苦做戏的荣贵妃一眼,扶着沈承君朗声问道。
他才懒得听这种官司,赶紧说完了话他还要送媳妇儿回娘家呢。
荣贵妃有些傻的眨巴眨巴眼睛,什么叫她没事,她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了?哪来的这么实诚的人。
而闵后则是乐得看荣贵妃吃瘪,冷笑了一声,转头故意声音不小的吩咐婢女过来给荣贵妃整理衣服。
当着外臣跟孩子的面,贵妃这狼狈的样子简直就是在丢皇家的脸面,要不是怕昭德帝才缓过来又给气厥过去,闵后肯定在这上面多做点儿文章。
果然,听见闵后的话,昭德帝又多看了荣贵妃几眼,眸中刚刚升起的那一抹怜惜明显淡了下来。
至于萧桓刚刚的问题,闵后没有接话的意思,荣贵妃也移开了眼睛。
萧桓也不恼,抬手指了房里的一个内监,冷冷道:“你来说。”
“回、回王爷,”那内监扑通一下就给萧桓跪了,有些迟疑的看向闵后与荣贵妃:“陛下刚刚是听了皇、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争执,所、所以……”
合着差点气死了昭德帝的罪魁都在这殿里呢。
沈承君压下唇角上扬的弧度,刚刚她怕萧桓不准她进宫来,因此走得急,也没来的问问具体发生了什么,于是温声追问道:“那她们是为什么事情争执?”
“是为了十六……”
“行了!咳咳……一些琐碎小事罢了。”昭德帝打断了小太监即将出口的话,咳嗽了几声,神情疲惫的说道。
“是为了十六皇子的事?”虽然小太监的话没有说完,不过大概的内容沈承君也隐约猜得出来了。
闵后与荣贵妃两个人恐怕都是想要争着抚养十六皇子萧琰,才闹到了昭德帝的面前,最后把人给气吐血了。
这就有意思了。
沈承君哼笑了一声,心里生出几分幸灾乐祸来。
她就说闵后与贵妃水火不容了这么久,一直都是在暗地里较劲,怎么忽然闹到明面上来了,原来是为了这个。
方家之前被萧桓给查出了不少的龌龊事,此刻方贵人与书贵人的生父被禁足在家只等判决,方贵人的品级本就不高,娘家又出了这种事,肯定是不能让她继续再抚养未成年皇子的了。
闵后早前就对十六皇子的归属权虎视眈眈,如今更加不会错过了这个好机会,而荣贵妃小产以后膝下一样空虚,又是方家送进宫来的,肯定也不会将萧琰拱手让人。
两人因此争起来,还真没什么好意外的。
不过,闵后这一次的作为看起来是旧事重提,但事实上却与前次有了本质上的不同。
当初闵后要收养十六皇子,只是她一个人的想法,东宫有太子坐镇,闵家疯了才会舍弃圣宠优渥的太子,去听闵后的话扶持一个跟自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奶娃娃。
可是现在萧睿已经‘死了’,闵后再次提出要将十六皇子养在身边,那就不仅是她一个人的选择了,也是代表着她背后闵氏一族的态度。
假如昭德帝此刻不是重病在床,闵家这会儿应该只会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儿入宫,抱着再给昭德帝生下一子的打算,不过眼下昭德帝这三天两头的闹病危,再生一个有闵家血脉的皇子显然是来不及了,萧桓与萧慎又都不可能为闵氏获取方便,让闵后收养一个没什么根基的皇子,就是最可行的方法了。
想到这儿,沈承君忽然就有些理解萧睿会心灰意冷坚持要远离这里的心情了。
距离太子新丧到现在还不出百日,身为外祖家的闵氏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在挑选下一个扶持对象了,这么无情的举动放在谁身上不觉得心寒呢。
一边是将他当做垫脚石的凉薄的亲人,一边是置他生死于不顾的冷血父亲,萧睿不走,留在这种冰冷的地方还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自此江湖之远,大家各自安好。
至于昭德帝之所以会被这俩人各自的小算盘给气得吐血,显然就是因为双方各不相让剑拔弩张,在他还没死的时候就开始明晃晃的算计着养个儿子以后跟兄长们争夺他的位置。
正室妻子是这样想,宠爱的女人也这样算,身为一国之君的昭德帝当然就接受不了了。
不过,对此沈承君心里就只有两个字,活该。
你不是一贯最最凉薄无情么,那就尝尝身边的人也都尽数凉薄冷血的滋味吧,大家彼此包容,才能天长地久不是?
躺在床上的昭德帝此时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缠绵病榻身子一天比一天差,但这种后院起火的丢人事,他哪里愿意跟儿子、儿媳妇分享呢。
于是,平复了半天的呼吸,才转移话题道:“君儿是快要生了吧?”
“一个月。”萧桓十分冷淡的回答。
“一转眼,君儿也要当母亲了,时间过得可真快。”昭德帝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叹息,十分慈爱的目光望向了沈承君,缓缓道:“不如,这一个月就在宫里待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