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晟,太子虽然是可以自称‘孤’的,但萧睿做了许多年的太子,因为性格温和平易近人的关系,对外很少用‘孤’这个称呼。
对沈承君那就更不用说了。
无论是早夭的皇长子还是现在的萧睿,这个称呼对于沈承君来说,那都是头一遭听到。
不仅是称呼语气,就连目光,萧睿此时也是沈承君从未见到过的疏离淡漠,这一时之间,沈承君还真觉得有些不适应。
就在沈承君怔楞的时候,萧睿已经将酒杯递到了沈承君的面前。
沈承君心头一跳,微微蹙眉。
“弟妹?”萧睿见沈承君没什么反应,疑惑的皱眉。
沈承君回过神来伸手去接酒杯,结果手还没碰到杯子,那杯子就已经从萧睿的手指滑落,跌在了地上。
琉璃酒杯砰地一声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也惊到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
萧桓手疾眼快的把人给捞到了身后,免得沈承君身上被酒水碎片溅到,而萧睿则是脸色微白的捂着胸口,踉跄的后退了一步,额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太子殿下!”
冯瑶惊呼了一声跑上前,扶住了身形不稳的萧睿,有些责备又有些尖锐的看向沈承君,厉声质问道:“太子的伤势才见好转,安平王妃对殿下做了什么?”
“这么多人看着,你说本王妃会对太子殿下做什么?”
沈承君握住了萧桓的手,阻止他上前的动作,望着冯瑶那张怒意横飞的脸似笑非笑的挑眉:“侧妃的帽子扣得未免有些太心急了吧?”
“我扣帽子?明明是你……”
“太子怎么了?”没等冯瑶开口,昭德帝已经望了过来,皱着眉问道。
在宫宴上就敢大呼小叫,太子东宫里的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像话。
“回皇上,太子殿下为感谢安平王妃赠药之情亲自敬酒,隐有旧疾发作之相,冯侧妃关心则乱,误会是安平王妃伤了太子殿下。”
从宫宴开始就十分沉默的路绮霜这时立即站了起来,赶在冯瑶告状之前先开了口。
“太子不舒服?那还不快去宣太医过来瞧瞧。”昭德帝脸色微变,拧着眉有些不悦:“承君怎么可能会伤了睿儿,简直是无稽之谈。”
“陛下圣明,君儿跟太子一直如亲兄妹,何来互相伤害之心。”庄妃淡淡的看了眼冯瑶,转头向着昭德帝柔声道:“臣妾觉得,太子殿下身体不适,多半是伤势未完全好就贸然饮酒的关系。东宫上下服侍不周,却还要怀疑他人,实在惹人心寒。”
“你说的不错。”
昭德帝向下看了眼,果然在地上发现了萧桓刚刚掉落的酒杯,有些不悦的看了眼冯瑶:“太子伤势刚刚好转,谁准你们让他喝酒的?身边服侍的人就都这么不精心!还敢拉着承君做垫背,当真其心可诛!”
冯瑶恨恨的看了沈承君一眼,知道这是昭德帝明摆着要偏心沈承君,纠缠下去肯定是自己吃亏,自从上次被安平王府坑了一把,她没了娘家人做后盾,在东宫的地位也不如以往。
于是咬了咬唇无奈认错道:“是臣妾的过失,还请陛下恕罪。”
话音方落,萧睿白着一张脸护在了冯瑶的身前,虚弱道:“父皇,不怪她,是儿臣莽撞了。”
“殿下……”冯瑶动容的看着挡在了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眼中泪光点点。
这么甜腻腻的感情戏沈承君看得无聊,冷笑了一声转身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才一坐下,就有人不识趣的凑了过来。
“怎么样,忽然被人冷落的滋味不好受了吧?”路绮霜神情高傲的看着对面深情对望的一双男女,低哼了一声。
沈承君百无聊赖的抬眸,看了眼唯恐天下不乱的手帕交,翻了个白眼:“你这是身体恢复了又有力气打击我了?”
路绮霜笑笑,见沈承君的确没有因为这件事伤感的意思,在心里略微松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
“我听我爹说,太子自从这次病愈之后性情大变,与先前判若两人,你切忌不要用以往的认知去看待他,知道吗?”
“哪还能不知道呢,”沈承君微眯了眼睛看向对面萧睿的背影,自从被冯瑶拉着远离了自己,萧睿的脸色就缓和了不少,此刻已经无需人搀扶了。
沈承君眉心蹙紧,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
她貌似有些明白洛祁临走时嘱咐的那句话的意思了。
在人群里搜索了一圈瑶姬的位置,瑶姬似有所觉的望过来,见沈承君做了个询问的口型,轻轻的点了点头。
沈承君轻轻合眸,无声的叹了口气。
太医来过例行给萧睿诊了脉,没有瞧出任何的异常。
太子殿下的气色好、脉象也好,急匆匆赶来赴诊的太医几乎都要以为太子这是故意装病,只好顶着众人的目光,说了一些养生调理的场面话。
路绮霜唇畔勾起一丝冷笑,压低了声音道:“太子的病,好生奇怪,一离了咱们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倒像是想要借题坑你一把似的。”
“怎么会。”沈承君勉强扯了扯唇角,转过头来不去看萧睿那边,问她:“定下来什么时候启程去江南了吗?”
路绮霜笑容一敛,扭开了头:“还没有。”
沈承君不赞同的皱了皱眉:“你今天不该来的,你是即将要去江南养病的人,怎么可以这么好气色的出现在大家面前。”
这不是明摆着颂国公府骗人嘛。
“我为什么不来啊?既然是我的事,为什么要由着别人来摆布定结果?”
路绮霜倏地抬起头,目光直直的看着沈承君:“我问你,假如我们之间的位置对调,换做今天被傾容郡主看上的人是萧桓,你会愿意躲在萧桓身后,坐等结果吗?”
会么,当然不会。
沈承君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谎话。如果换成是她,恐怕会比路绮霜还要固执。
纠结了半天,沈承君才干巴巴的开口:“那个,我跟你不太一样。”
“是啊,你不一样,你知道先下手为强,我现在是后悔都晚了。”
路绮霜有些郁闷的耷拉了脑袋,早知道当初就不该那么矜持的,学学人家沈承君,先嫁了再说,多好。
被当成了榜样的安平王妃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她也觉得自己当年的壮举做得十分正确,完全忘记了曾经还想过要和离的故事。
“既然你决定不走,那就把自己保护好,能不冒头就不冒头,刚才那种情况不可以再有了。”沈承君表情严肃的看着路绮霜道。
以她对路绮霜的了解,这丫头一旦做了做了决定,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也就没必要接着劝了,至少路绮霜已经没了先前的颓废劲儿,也挺好。
路绮霜哼笑:“你当我愿意管你啊,还不是因为你父兄今天都没来。而且陛下那么宠你,我帮着你说话,没准儿还能增加几分好感呢。”
“你要是肯退婚,保证他对你全都是好感。”沈承君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路绮霜这打诨的借口。
沈家父子今天没来,完全是因为礼部拟定的名单里压根儿就没有这俩人,估计是上次傾容郡主当场询问沈承逸婚否的事,把礼部给吓着了。
两人正说着,沈承君目光忽然一顿,微微蹙眉道:“她怎么来了?”
她记得礼部的名单里,同样也没有这一位。
“谁啊?”
路绮霜顺着沈承君的目光望了过去,等看清楚了对面坐着的人,脸上的笑容也冷了几分:“太久没见到她,我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么号人物了。老实了这么多天,这是终于忍不住了?”
目光所及之处,一个妙龄女子身着素色罗裙,头戴银丝珠钗,不施粉黛,清丽无双,正是许久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辛玖语。
太子养伤,辛玖语奉命回家受训,据说庄妃给她指派的几个嬷嬷都是宫里面顶厉害的角色,却没听到她们说出什么不好来,倒是出人意料的消停。
沈承君当然不相信她这是准备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不,才回来几天,准太子妃殿下就又出来蹦跶了。
“也是个蠢得没边儿的,太子根本不可能再等她三年,这时候不老老实实的猫在府里躲着,跑到大庭广众来嘚瑟,是嫌陛下的动作慢么?”
路绮霜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嗤笑道。
沈承君无语的转过头去,默默的看了眼路绮霜。
大姐,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你是不是忘了你跟她一样,都是被陛下划进了悔婚黑名单里的人。
“喂,你那什么眼神啊。”
路绮霜一见沈承君这么瞅她,登时不乐意的炸毛,就差蹦起来咬人了:“你敢把我跟她混做一谈,你信不信咱俩朋友今日起就没得做!”
“是,我不敢。”
沈承君好脾气的附和了一声,转眸见萧慎一脸纵容的看着自己这边,顿时觉得这一对小鸳鸯实在是腻得慌,肉麻的摸了摸手臂。
“冷了?”萧桓见状立即在旁边问道,抬手从冬夏手里接了件薄披风,不由分说的就给沈承君套上了,温声道:“外面下雨了,小心别着凉。”
自家夫君这么关爱体贴,沈承君甜甜一笑,路绮霜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自动自发的远离了秀恩爱的这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