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少女,明明年纪小小,却要故作出一副高冷成熟的样子,表情虽然平静,眼神里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忐忑。
沈承君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
透过盛澜,她仿佛忽然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怀着一颗不安忐忑且跃跃欲试的心,出现在了萧桓的面前。
那时候包括萧桓在内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她的骄横霸道上,却没有人发现那时她每走一步的小心翼翼。
“盛小姐拦住我们王妃,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箭术不差?”冬夏一脸戒备的将沈承君掩在身后,有些不悦的问道。
所有敢肖想他们家王爷的女人,全都是坏人。她们家王妃不发威,还敢送上门来找不痛快。
“你们认得我?”盛澜微微眯了眼睛,随即哼了一声,一脸了然:“也对,回营那天你们在车上应该都已经见到了我,这么急着打听我是身份,显然你也没有她们说的那么自信。”
这么一想,盛澜眼里顿时簇起一团光亮,唇角也有了微微上扬的趋势。
只有不自信的女人才会有这么重的危机感,先前那些盛宠专一的谣言恐怕都不可信。
“就凭盛小姐最近频繁出现的次数,我们要是注意不到你,那不是瞎子就是傻子。”冬夏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回道,这个盛澜有事儿没事儿就要混个存在感,鬼才看不到她。
盛澜高冷的表情有轻微的裂变,她自出生以来顺风顺水惯了,像冬夏丝毫给她留面子的人,除了萧桓,也就仅遇见过冬夏这么一个,萧桓也就罢了,谁让她稀罕呢,可是冬夏就是沈承君身边的一个丫鬟,凭什么敢这么放肆。
盛澜的眼里顿时涌起一股怒意,身侧的手握紧了腰上的鞭子。
“冬夏,不得无礼,”沈承君微微蹙眉,在盛澜动手以前将人拉到了自己身旁,转眸去看盛澜。
盛澜虽然生气,但是见冬夏被沈承君护在了身侧,目光在沈承君隆起的小腹上扫过,握着鞭子的手便松了几分。
见此,沈承君眸光微晃。
“冬夏不懂事,让盛小姐勿怪,我已经见识过盛小姐的精妙箭法,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我就先回营帐,等到了京城册封郡主之时,我再带她去府上拜会,如何?”
靖南王盛凯年事已高,已经上书颐养传位给嫡子,也就是盛澜的父亲,此次进京,盛澜的父亲承袭王爵,盛澜也要被晋封郡主。
“精妙?”盛澜有些不满的瞪着沈承君,小声嘟囔道:“口是心非,原来也是个虚伪的人。”
“什么虚伪!我家王妃这叫谦和,是君子胸怀,难不成你这个人偏偏喜欢被人贬?”盛澜压低的声音自然瞒不过习武之人的耳朵,冬夏立即瞪着她炸毛道。
沈承君无奈的失笑,这么个喜形于色的小桃花,其实就是个被家里惯坏了的孩子,至少没被养歪,她好像忽然还有那么一点儿喜欢她了。
盛澜眼里闪过一丝懊恼,扭着衣服带子不甘心的反驳道:“什么君子,君子会听私语么。”
冬夏可懒得管这位出身高贵的小姐是怎么想的,既然自家主子说了想要回去,她的任务就是无条件的执行。
毫不客气的把盛澜挤到一边,冬夏扶着沈承君就想要回去,结果才走出两步,身后盛澜咄咄逼人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喂,你这么急着走,是胆小了,怕了我吗?”
“怕?”沈承君脚步一顿,有些好笑的回头看向她。
盛澜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仿佛是看小孩子一般包容的眼神,脸上故作的冷漠又退了一些,咬牙不甘心的瞪着沈承君道:“你怕你被我比下去,怕你的位置不保。”
“比下去?你有哪里比我们家王妃强了?”
冬夏翻了个白眼,对这个脑洞开得太大的少女实在没什么耐心,扭头朝着沈承君道:“王妃随奴婢回去吧,过了服安胎药的时辰,凌先生没准儿又要往里面给您的药里面加苦草了。”
两军汇合后,凌墨深觉这段时间对自家小徒弟的关爱不够,一手包揽了沈承君的平日用药。
至于药的味道,完全取决于当日凌墨的心情好坏,比如师徒俩刚刚重逢,端来的药就很入口,喝起来还有些甜丝丝的,再比如昨天,他追着云貂跑了两柱香,小家伙始终不肯要他抱一下,心情十分不美丽的凌先生就端了一碗药险些把沈承君苦出眼泪。
沈承君敢说就是当年在黎华院里病得快要死了的那段日子,她都没吃过那么苦的药。
于是一听到冬夏的话,沈承君就是再对这个少女感兴趣,也不敢再耽搁下去了,谁敢保证凌先生今天的心情愉快呢。
盛澜在原地看着沈承君主仆俩急匆匆撇下自己离开的背影,咬了咬唇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不甘心的大步跟来上去。
这一跟,就直接跟到了沈承君的账外。
看着守在账门外的两个士兵,盛澜停住了脚步。
这里是军营,哪怕她出身名门地位尊贵,也清楚知道不可以擅入。
“她也挺懂规矩的,不是么?”营帐内,沈承君看着帘外隐约可见的红色倩影,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捧着热乎乎的汤药喝了一口,眉心一皱,紧接着豪迈的一口气喝掉,将空碗递回给冬夏,问道:“师父又被谁惹了,云貂不是已经被带去二哥那边了么?”
怎么还是苦的呢,全天下最无辜的池鱼就是她了好么……
安平王妃觉得她有必要失踪一下,跟凌大爷来个二次重逢啥的,拯救一下她可怜的舌头。
“还能有谁啊,听说他一早就去瑶姬哪儿借蛊虫研究,估计是被虐了吧。”冬夏将空碗收了,眼睛还不住往门外偷瞧,忍不住道:“那个盛澜还真是执着,不过脑子不大好,追着王妃跑什么意思。”
追着王爷才是正道啊,好笨。
“嗯,是挺不灵光,所以才入得了咱们冬夏姑娘的眼啊。”沈承君挑眉笑道。
别看冬夏样子还是凶巴巴的,语气很冲,但眼里只有防备没有厌恶。
盛澜是个十分骄傲的人,虽然是在追求萧桓,但从未挑沈承君不在身边时候,连挖墙脚这种事都做得光明正大,就好像现在,她会在沈承君账外等着遇到萧桓,却不会暗中跑去萧桓回来的路上偶遇,反而让人讨厌不起来。
被沈承君忽然戳中心思的冬夏脸色微红,下意识的反驳道:“入什么眼啊,她没准儿就是故意做得跟别人不一样,想引起王爷的注意。”
这么一解释,冬夏忽然又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小脸儿都变得严肃起来了。
沈承君忍俊不禁:“你不是已经打听过了,她在我们回来以前,从未单独接触过萧桓吗?”
“那倒是。”冬夏点了点头。
她已经问过凌墨等人,盛澜之前并没有试图接近过萧桓,这些怒刷存在感的举动都是在沈承君等人到来后发生的,在此之前并没有特别的主动。
她们都知道先前在军营里的萧桓并不是本人,但盛澜不可能知道啊,这种非要在正主面前行事的个性,还真挺让人哭笑不得的。偏偏她做的事情还都是模仿沈承君做过的,连装扮都是,这与她之前的行为又很矛盾。
不过有一点倒是跟路绮霜有些像,宁可当面动作,也不背后阴私。
都说养女性随姑,盛澜跟路绮霜相像,也不知道她的小宝贝会不会很像云阳,天真烂漫,善良骄傲。
这样想着,沈承君轻轻抚了抚小腹,目光也柔和了起来。
隔着衣服,掌心忽然感觉到一丝震动。
沈承君一怔,惊讶的低头看向了小腹。
刚刚那是……胎动?
沈承君小心翼翼地继续轻抚着小腹,什么情敌啊性格啊这会儿全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冬夏等了半天没听见沈承君说话,又见自家王妃神情微妙的扶着小腹,连忙凑上来紧张道:“王妃是哪里不舒服吗?肚子?”
沈承君激动的抬起头来看了冬夏一眼,拉住她的手往自己小腹上一贴,冬夏一脸迷茫,直到手下传来一股小小的力道,倏地瞪大了眼睛。
“动、动了?”冬夏不确定的看着沈承君,紧跟着一声尖叫跑了出去。
沈承君:“……”
门口的守卫也被冬夏这一惊一乍的动作给吓着了,只隐约听到她说肚子,还当是沈承君动了胎气,那王妃是因为什么动了胎气呢?俩守卫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望向了盛澜,带着几分了然跟同情。
盛澜被这目光看的有些火大,这会儿也管不了什么规矩不规矩了,直接就冲进了帐子。
“沈承君!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怕了就直说,玩这种手段,我怎么你了?”盛澜气得脸通红,大声问道。
“王妃,这……”身后两个一时大意没能拦住她的守卫一脸的生无可恋,感觉上一次被打了军棍的副将正在向他们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