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风还记得当初决定对萧桓施用‘催心蛊’的时候,他曾担忧的问过妹妹,这种蛊瑶姬虽然能解开,但是如果萧桓在忘记她的期间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要怎么办。
这种事情谁也不敢保证不会发生,他们的父母曾经也是爱得轰轰烈烈的一对儿,可是母亲‘死’后,父亲在没忘记母亲的情况下都能有了一个秦氏,何况是忘情的萧桓。
当时的沈承君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但沈承风却有一种预感,他的小妹妹,应该是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再回来。
马车里一瞬间陷入了安静,直到车外的人敲打了几下门询问,沈承风才如梦方醒的回过神来,开口道:“接下来我们去哪儿?父亲和大哥都赶回来了,要不要先回家去?”
“给二夫人的方法已经送过去了吗?”沈承君没有回答,而是看着瑶姬问道。
瑶姬点了点头:“已经给她了,让萧桓苏醒的法子上面写得很清楚。”
“那就直接到城门口跟洛祁汇合吧,早点出发,免生变故。”沈承君说道:“冬夏替我回去一趟说明情况即可。”
沈承风一愣,有些奇怪的看了眼神色淡漠的自家妹妹,今天父亲与兄长才从边关急匆匆赶回来给浓浓过满月,几人在出府的时候刚巧与他们二人错过,只来得及在宫里的典仪上远远的见了一面。
眼下这一走,能不能安然回来还是未知,按理说以沈承君的个性,怎么也该回去亲自和父兄正式告个别才对啊,这么明显避而不见的态度太反常了,倒像是……
沈承风目光闪了闪,看着沈承君试探着说道:“这会儿时间还早,洛祁到底是青岚皇子,回程的礼仪不少,等他的时间足够咱们回去和父兄见个面的。”
“父兄他们不是知道我要去哪儿,要去做什么了吗?”沈承君垂着眼睛反问道。
沈承风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一早就跟沈承逸说过了,两人最开始是瞒着沈戎的,但是沈承君的和离圣旨一出来,沈戎那里就糊弄不住了,此时他估计还在咆哮着训斥沈承逸呢。
想到自家老爹的暴脾气,沈承风忽然又觉得,沈承君决定不回家,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回去了能不能出来还不一定呢。
“知道了就不必再回去了,他们总归是会支持的。”沈承君闻言,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即将头靠在车壁上,闭上了眼睛。
沈承风见她一副不愿继续多说的样子,眉心拧了拧,正要开口继续说点儿什么,就见冬夏突然起身,直挺挺的就跪在了马车上。
“小姐不必用这种方法支开我,”冬夏见沈承君睁开眼睛冷着脸望向她,脸上并没有露出以往退缩的表情,而是倔强的仰着脸道:“奴婢几个从小就被公主给了小姐,现在冬舒被您派给了小小姐,冬青又是……”
冬夏的声音顿了顿,显然是想到了冬青至今依旧浑浑噩噩的样子,咬了咬牙,眼里闪过一丝恨意,继续道:“奴婢是小姐的人,也是冬青一起长大的姐妹,论公论私,奴婢都不会单独留下,奴婢要护着小姐,也要为自小一起的姐妹讨个公道。”
沈承君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前眼神执拗的冬夏,这副神情褪却了平日里的娇憨单纯,竟似时光扭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那一世,跪在自己病榻边请求准许她手刃萧桓时的那个晚上,那时冬夏也是这副样子,眼神孤注一掷,亮的吓人。
那一次哪怕有她的厉声制止,冬夏还是一意孤行的去了,成功肯定是不可能的,但这丫头狠起来也不是吃素的,拼着同归于尽的狠绝到底是伤到了萧桓,自己也差点因此丢了性命。
“小姐稍后到了城门口,就知道奴婢的决心了。”冬夏见沈承君神情怔怔的看着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心中忐忑,最后一咬牙重重的拜在了地上:“奴婢死生都会跟着小姐,就是您不肯带上奴婢,奴婢也会一路跟随,绝不离开。”
竟然还是一样的么。
沈承君轻轻握了握脖颈上戴着的元晶,从她重生起,就决定要让冬夏这一世过得喜乐顺遂,所以大多时候都由着她纵着她,想要她能一直快乐。虽然有些时候还是会从她身上隐约看到那一世的影子,也在心里自欺欺人的忽略。
可到底,还是不行啊。
沈承君轻轻叹了口气,一言不发的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冬夏原本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打算劝主子留下她,不成想竟然就这么顺利的成果了,一时之间还有些不敢相信。直到等了很久都没见沈承君再提撵她下车的话,才长长松了口气。
大约一炷香后,马车终于到达城门。
因为今天日子特殊的关系,萧桓一早便下令城门戒严,城中王府隐卫还在四处抓捕鸾凤余孽,相比宫中的热闹,城中就显得有些冷清。
沈承君和离的消息还没传开,出城倒是十分顺利。
当众人看到城门口拎着两个包袱,笑得憨厚实在的那位九城兵马司副将赵勇时,总算是明白了冬夏刚才说的决心是怎样。
“倒是可惜了少君给你准备的那些嫁妆。”瑶姬探头看着两人遥遥相望那含情肉麻的眼神儿,夸张的揉了揉胳膊叹息道。
原本沈承君已经留了书信在沈家,要冬夏以沈家义女的身份出嫁的,那准备了满满一屋子的嫁妆,都可以跟一个侯府千金出嫁的排场媲美了。
“不可惜不可惜,我临出门的时候从里面挑了最喜欢的几件放在行礼里了。”冬夏从与赵勇的对望中恋恋不舍的转过头来,很认真的看着瑶姬道:“而且,小姐到了鸾凤也可以给我主婚啊,到时候女帝给的嫁妆,一定也不会比王妃少,没准儿我还是赚了呢。”
这样迷糊又天真的样子,简直跟方才冷肃固执的样子判若两人,可要真是如此,就该是茫然无辜一副啥都听不懂的状态,连女帝都说出来了,可见这丫头对此行的目的,清楚得很。
合着以往那都是套路了?
瑶姬瞪着眼睛很是惊讶的看着冬夏,指着冬夏你你你的你了半天,最后扶额叹了口气道:“你这拙,藏得可够深得啊。”
傻白甜的样子把大家都给骗了。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上当了,瑶姬转头看了眼身后靠着车壁凝神假寐的沈承君,至少她家少君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眼里除了浮出些许遗憾外,并没有露出一丝的惊讶。
洛祁果然如沈承风所料,出来的速度相当的慢,几人的马车在城门口等了近两个时辰,才看到浩浩荡荡的送行队伍,簇拥着马上意气风发皇子殿下远远走来。
这次负责护送洛祁回国的只是一个从三品的小将,没办法,品级高点儿的将军们此刻都守在皇宫里面等着昭德帝殡天呢,实在抽不开身来送这位邻国的‘常客’。
也正因为护送他的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小将,沈承君放弃了先前乔装打扮的计划,跟沈承风一行大咧咧的混进了使者队伍。
对于回程的队伍里加上一辆马车的事,负责护送的小将军显然并没有多当一回事,一来这位小将军并没有见过沈承君与沈承风,并不晓得两人出身来历,二来看过了瑶姬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他已经自动脑补了一段美丽忧伤的异地爱情,觉得这位成年不娶的青岚皇子大约是在华晟不小心遇上了真爱,他为了两国交好,实在不应该棒打鸳鸯,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得过且过。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开始,鸾凤与青岚并不在同一个方向,暂时同行只是避开鸾凤余孽的权宜之计,等到了需要分开的时候,要如何跟那位小将军继续解释真爱失踪这种事,就不是他们几个需要操心的了。
借着洛祁的光,沈承君等人也终于享受到了一次来访使者的优厚待遇,也因此不需要过多的打听,华晟的消息总会很及时的传到几人耳朵里。
三天之后,昭德帝驾崩的消息终于传来,驿馆里满目白幡,举国同哀。
小将军与众将士不能返京,便与驿馆的管事们一起去前面朝着帝都的方向跪哭了两日,才再度启程。
“之前夸凌先生靠谱,还真是不负所托,说了不会让昭德帝当天死,竟然真的就往后延了好几天,之前,我还只当最多是拖到第二天凌晨呢。”冬夏猫在马车里,眼睛晶晶亮的说道。
对此,沈承风与瑶姬也深表赞同:“此等医术,凌墨先生不负神医之名。”
而此时,众人却都不知,他们口中的神人正扑倒在床上捶打着床沿嚎啕大哭,口中对萧桓大骂不止。
“萧桓你个忘恩负义的臭王八蛋,连个人你都守不住!你还我徒弟!还我药谷传人!啊啊啊!”
他是医术一绝,可是蛊术不通啊,虽然也跟着瑶姬研究了一些,但是面对这种高阶品的蛊虫,他也很绝望啊。
想到此刻同那黄鹤似的没个踪影的沈承君,凌墨将手底下的锦被摞得又厚了一倍,然后继续捶打着大哭:“萧桓你个王八蛋……”
朔月、朔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