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王妃记得没错,的确就是大理寺卿孟大人家。”
朔月点头道:“据说是遭了刺客,火也是从客房那边烧起来的,连靠近那里最近的梁御史府也都受了牵连。”
“他们家也遭了刺客?如今刺客还真像是大白菜了,随便谁家都碰得到。”
冬夏嗤笑一声,一脸的不信:“还有那个京兆府尹,从来就是个摆设,连个失火原因都含含糊糊,着了个客房就能殃及邻居,她家的客房是火油做的吧?”
“别胡乱说。”沈承君转头轻斥了一句,虽然心里面也挺赞同这丫头的话的,但是冬夏这么直冲冲的性子,实在让她不放心。
冬夏看了眼朔月,偷偷吐了吐舌头。
朔月忍住笑移开了目光。
顿了顿,朔月请示道:“王妃,那些借宿的人貌似经此一事都没了踪迹,孟家小姐还特意让人去报了案,这次的刺客恐怕和他们脱不开干系。”
“嗯。”沈承君轻轻应了一声,忽然道:“鸾凤国的使臣如今已经进入边境了吧?”
“已经在华晟境内了。”朔月点了点头:“最多不过十日,就要入京了。”
那就难怪他们要来一出火遁了,至于为什么会盯上自己,沈承君倒是有些拿不准。
冥血教跟鸾凤皇室不睦已久,难道这些人发现了她是冥血少君的身份?
见沈承君不语,朔月犹豫了一下,试探道:“王妃,昨天拦车的王家公子今天又来了,您要见一见吗?”
沈承君这才记起自己今天还要听听神棍捎来的话,连忙收了心思,颔首道:“让他进来吧,我在正厅里见他。”
“是。”朔月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转身出去带人。
冬夏瞧着朔月匆匆而去的背影,撇了撇嘴:“朔月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不就是晾了那人一会儿么。”
沈承君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华晟对女子的要求虽然不如鸾凤那样放任,但也不至于像青岚国那样严苛,接见外男,只需要在中间立一道屏风即可。
沈承君端坐在屏风后,听着门帘被掀起的叮咚声,脚步渐近,来人朝着她恭声问安。
“草民见过安平王妃。”
“王公子不必多礼,之前在贵府打扰多日,你我也算是旧识了,请坐。”沈承君淡淡启声,命冬夏上茶。
王家少爷闻言撩衣坐下,声音清冷里透着几分轻嗤:“王妃言重,草民受故友所托几番上门求见,实在不敢与王妃称旧。”
冬夏脸色立即就不好看了,合着她家小姐的客气话,你还蹬鼻子上脸了,端在手里的茶嘭得一下摔在了桌上,气哼哼的走了。
真想一下子丢到他脸上去。
朔月眸色略闪,也有些不赞同的瞪了他一眼。
收到朔月的眼神,王公子的脸色正了正,“草民前来,是替了安禅师将将先前拖欠的卦文送来给王妃。”
“卦文?”沈承君愣了愣,倒是真不记得神棍欠过自己什么卦文,上次见面貌似他只说自己有一劫数:“是为了先前说过的劫数么?”
“正是。”
王家公子一脸严肃,缓缓道:“禅师说,先前提起的凶卦方位已经推演出在华晟以西,王妃若是想要避灾,只需十年之内都错开往西去的机缘即可。”
“十年?”
没等沈承君说话,冬夏就先惊呼出声,十年不往西走,那是什么鬼逻辑:“难不成这一凶劫能延续十年之久?”
“这我就不知道了,卦签是禅师解的。”
王家少爷一本正经的开口,顿了顿又道:“不过禅师也说,历来福祸相倚、吉凶互存,王妃的凶劫在西方,恰恰王妃所求所想,同样也位于西方。”
“这么说来,本王妃还真躲不得了?”沈承君闻言蓦地一笑,神棍这么似是而非的卦文,还真跟没说一样,早知道不该对神棍报什么希望的。
“天堂地狱一线之隔,端看王妃您要如何取舍。”
王少爷轻轻哼了一声,抿了口茶道:“禅师的意思是,请王妃切勿执念误己,须知,死亡未必就是结束,光阴逆转,已是常人难有的造化,莫要辜负逆天之人的一番苦心。”
光阴逆转!
沈承君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身体陡然一僵,袖中的手倏地握紧,眼里闪过一丝震惊。
死亡!逆转!
神棍竟然知道!
她重生一世,可不就是光阴逆转,那么逆天呢?她的重生,难道并非偶然,而是有人逆天而行的结果?
“什么逆天之人?他说的是谁?”沈承君极力压制着口中的颤抖,隔着屏风问他。
外面的王家公子却摇了摇头:“草民只是传话,禅师的意思,草民自然无法参透。”
那个混蛋!
沈承君气得险些把手里的茶杯给丢出去,不死心道:“那神棍……禅师还有说什么吗?他现在人在何处?”
“了安禅师留下这几句话之后便出去云游了,禅师德高望重,解四方苦难,自然不会在同一处停留太久。”
王公子一边说一边露出几分向往又崇拜的表情,看得朔月不忍直视的撇过了头,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呆子。”
然后就看那王公子潇洒起身袍袖一甩,朝着沈承君的方向隔着屏风一本正经的拱手:
“话已带到,在下的任务就算达成,另外,禅师还交代,王妃的卦资请当面结清,这种债绝对不能拖欠。”
“……”沈承君觉得自己这烧的熊熊的一盆心火陡然给他一句话浇了个透心凉,顺便还冒起了烟。
那个神棍!
派了个莫名其妙的人,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最后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完了?
简直莫名其妙啊!
没等她说话,冬夏就已经忿忿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枚个头不小的东珠,手腕一翻,直接从屏风内丢了出去,恰恰落在那王公子的怀里。
“在下告辞。”王公子拿起来对着窗外的阳光望了眼成色,眼睛一亮,立即收进怀里,转身便走,动作之快,转眼就没了踪影。
“溜得这么急,肯定就是来行骗的,商人一向最奸诈了。”冬夏瞪着眼睛嘟唇望着还不停晃摆的门帘,气得直哼哼:
“华晟往西,西南是鸾凤,西北是青岚,正西还有好几个散落的部族,这么囫囵一圈,简直跟没说一样嘛。而且,出门在外当然有凶险,我们没事儿干嘛要往外跑啊?”
冬夏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沈承君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眼下所求,最急的就是当年生母和顺公主离世的真相,华晟往西,距离最近的就是鸾凤。
神棍让人来跑一趟,是想要警告她,不要找了吗?
逆天改命,那又是什么。
她得以重生,难道并不是命运的巧合,而是有人刻意催动,那个人又会是谁。
“什么禅师啊法师的,全是骗子,招摇撞骗不知所谓……”冬夏还在絮絮叨叨个不停,结果一转眼瞧见沈承君泛白的脸色,心里一沉,连忙俯身下来抓住沈承君的手。
“王妃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沈承君摇了摇头,她只是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堵住了,郁结在那里,难受的喘不过气。
冬夏见她不说话,整个人都急了,才一起身就看到朔月送走了人挑帘子进来,连忙朝她打眼色。
朔月见状也是有些慌了,转身就朝着前边跑,好在萧桓尚在禁足,此刻就在府里。
萧桓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沈承君已经从正厅回到了卧房。
房间香炉里燃着袅袅安神香,床帐层层被放了下来,冬夏守在床边隔着帐帘小声的跟沈承君说这话,听见声响立即转过脑袋,看到萧桓后眼睛一亮。
萧桓大步上前,伸手掀开床帘。
床榻上,沈承君倚靠着软枕半躺着,身上换了一件寻常的家居旧衣。
见光线照进来,沈承君先是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看清是萧桓,唇角微微弯起,问道:“你事情都处理好了?怎么这么早回来。”
萧桓沉着脸没说话,坐在床边伸手将人搂在怀里,皱着眉将沈承君藏在袖子里的手拉出来,掰开她握紧的拳头。
沈承君挣了挣,也就由着他了。
嫩白的掌心,排列着四个十分明显的月牙状血痕,萧桓眸色暗了暗,起身到一旁的柜子里翻出伤药来,沉着脸将药粉洒在沈承君的掌心上,又拿了床边的帕子擦拭她指甲里的血渍。
沈承君鼻子一酸,眼圈忽的就红了,头埋在萧桓的胸口,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萧桓,我想要找到他。”
“好。”萧桓轻抚着沈承君的头发,温声应道。来的路上朔月已经将神棍的话复述了一遍,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冬夏见状也连忙道:“小……王妃放心,有王爷在,一定可以把那个神棍给王妃找出来的,胆子大的敢骗到咱们头上来了,有他好看的。”
情急之下,她差点又叫错了称呼。
沈承君沉默的往萧桓怀里蹭了蹭,没有接冬夏的话。冬夏不懂,她口中的想找的不是他,而是她,是她的娘亲。
沈承君有一种预感,假如不弄清楚当年的真相,她很可能会踏上娘亲的老路,重复上一代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