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当真了才是傻的。
“你刚刚回来,所以没有看到贵妃的好,贵妃她不仅是名字与你母亲相近,性情也类似,”提起和顺公主,昭德帝的目光有些出神,握着荣贵妃的手朝着沈承君道:“你们多接触接触,应该能相处得好。”
荣贵妃半低了头,有些娇羞的转过眼睛来看向沈承君,抚了抚云鬓低声道:“臣妾也觉得王妃面善,心里想要亲近。”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望过来的眸光里却带着几分明显的挑衅,看得萧桓眼里杀意一闪而逝。
“可是,本王妃并不觉得贵妃娘娘面善,也不想要跟娘娘你亲近。”沈承君冷冷抬眸,淡淡的开口道。
“……”荣贵妃脸上的笑容倏地一僵。
这已经是沈承君第二次如此直白的不给她面子了,而且这一回还是当着昭德帝的面儿。
荣贵妃当然不会傻到这个时候跟沈承君硬碰,而是黯然忧伤的转过头,捏着昭德帝衣摆的纤细手指紧了又紧,沉默的垂下了眼睛。
一句话都没说,但所有的委屈全都写在她那张脸上了。
昭德帝立即有些心疼的握住了荣贵妃的手,安抚了轻轻拍了两下,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他是对沈承君十分包容不假,但是听惯了阿谀附和的耳朵,对这种当面的否定十分排斥,尤其是她还伤了贵妃的心,要知道,在昭德帝的心里,贵妃就是与和顺公主一样的存在,沈承君对她这样无礼,那可是不孝至极。
不过,想到沈承君背后所代表的意义,昭德帝差点出口的训斥的话转了个圈儿又忍了回去,深吸了口气,依旧不死心的继续道:“你母亲去时你年纪还小,怕是有些事情你都已经记不得了,贵妃她跟你母亲……”
“正是因为这些年可供承君回忆的记忆实在太少,承君才会对那时母亲的一言一行记得最牢。”
每天都会想念,记忆怎么会被淡化。
沈承君笑了笑打断了昭德帝的话,再听下去,她还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被他们这副样子给恶心的吐出来,低垂的长睫掩住了眼中的嘲讽,沈承君轻轻道:
“母亲当年,明明最不爱的就是如菟丝花一样的女子,教导承君无论何时都要维持自己的尊严体面,别说是像贵妃这样哭得梨花带雨,在承君的记忆里,从未见母亲为谁流过眼泪,与贵妃的性情,又怎么会是类似呢。”
无论昭德帝爱的是母亲的容貌还是性情,都是沈承君所不齿的,何况就荣贵妃这副小家子的宠妾做派,还拿来跟她的母亲作比较,沈承君只想上去呸他一脸。
恶心谁呢你。
昭德帝闻言目光闪了闪,似乎也是想到了记忆中那个总是明媚如阳光的女子,眼神也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荣贵妃看得心里一紧,连忙抓紧了昭德帝握着她的手,眸中含泪,凄声道:“长公主命格贵重,生于皇家,长于宫苑,自幼千娇万宠高人一等,自然是不必依靠任何人,哪里是别人能比得起的呢。”
要不是命太重了,会那么早死。荣贵妃掩下眼中的怨毒,心里想道。
沈承君自然错不过她的神情,冷笑:“人有出身穷富之差,却无贵贱之分,若是连自己都觉得自己下贱,那理所当然所有人都该当你下贱,自甘堕落,无外如是。”
“你!”荣贵妃哪里被人这么直白的顶撞过,气得浑身发抖,声音也不自觉的尖锐高亢了起来,厉声道:“安平王妃!你竟这般目中无人、以下犯上!”
这个安平王妃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孝义,她好歹也是陛下宠妃,安平王爷的庶母啊。
“好了,怎么还争起来了,闹得朕头疼。”昭德帝本来提起过去,就想好好回忆一下往昔,结果生生被荣贵妃的一声尖叫给打断了,立即有些不满的扫了眼荣贵妃。
至于刚才沈承君的话,他还真就没怎么听真切,反正是女人家之间的斗嘴,昭德帝也懒得再问。
荣贵妃被昭德帝的眼神一扫,一个畏惧的瑟缩,立即乖乖噤了声。
她出身不高,在宫中如无根浮萍,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昭德帝的宠爱,自然怕极了惹了他的厌恶,殊不知,正是她的这么一个退缩,让昭德帝更加不悦的拧紧了眉。
记忆里的那个人何等高傲明艳,何尝有过这样胆怯卑微的表情。
这性情还真是如沈承君所言,差了太多,而且不知怎的,看到肖似其母的沈承君,昭德帝忽然又觉得,荣贵妃与记忆里的那个人好像也没那么相似了。
昭德帝有些疑惑的盯着荣贵妃看了许久,觉得自己的头果然是更疼了,于是转过头不去看越发与记忆里女子背道而驰的容贵妃,看着沈承君叹息道:
“你娘她啊,就是性子倔强,从小就爱要强,不过倒也不是没哭过的,你年纪小所以不记得了,你幼时有次病得极重,你娘守在你榻边几天几夜不离,连你父兄都不让插手,那眼泪几乎就没断过。”
也正因为锦容从来在他面前都是骄傲倔强的样子,所以,他才会对这一幕记忆犹新,对贵妃时常哭泣的模样心动包容。
“不过,那次也的确凶险,好在上天被你娘的诚心祈祷所感动,你最终还是缓过来了,虽然因此没了几年的记忆,但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昭德帝有些疲倦,看了眼身侧泪眼朦胧的贵妃,叹了口气道:“朕这次病重,贵妃也是这样哭了好几天,这世上也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这般相待吧。”
荣贵妃立即一脸神情的靠在昭德帝腿上,声音哽咽:“陛下是臣妾的天,臣妾自是将陛下当做最亲的人来侍奉。”
眼瞧着昭德帝又因为贵妃的这句话露出几分动容的神情来,沈承君实在觉得恶心的不行,蹙着眉捂住了胸口。
萧桓见状连忙扶住了她的肩膀,虽然眼睛看着沈承君,口中冰冷的语气却是对着荣贵妃的。
“阿君那年生病时我还记得,是多少位御医都说她要活不成了,姑姑才心伤到哭泣不止,贵妃这样做派,难道也是因为太医们的危言耸听吗?那本王倒是有些理解,贵妃的这身装扮了。”
“你胡说!”荣贵妃明显感觉到萧桓在说完这句话后,昭德帝握着她的手松了几分力道,心里一急,脱口便道:“本宫从未听过太医这般说法,陛下只是偶感不适,哪有那么严重?”
“哦?”萧桓疑惑的发了一声,见沈承君朝他安抚的摇了摇头,表示并无大碍,才放了心直起身来,微眯着眼睛看向荣贵妃道:“可是本王怎么记得,是贵妃娘娘亲自颁下了懿旨到边境,以父皇病重的名义急诏本王回宫的呢?捏造国君病重的谣言,这可是灭九族的重罪。”
“我、我那是……”荣贵妃声音一哽,下意识的看向昭德帝,目光里带着几分求助。
这她要怎么说得清楚,明明那道旨意也不是她写的。
“行了行了。贵妃照顾朕几天不合眼,都语无伦次了。”昭德帝捂着唇轻轻咳了几声,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西戎的事可以暂缓,你回来也好,可以替朕处理些朝中事,帮老九也分担一些,今天回府安顿安顿,明日一早,你就同老九一起上朝听政。”
“是。”昭德帝的意思显然是不想让萧桓再继续追究了,萧桓淡淡应了一声,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
反正本来他就已经猜到了始末,逼一个脑袋明显缺根弦的贵妃跳墙,也没什么可骄傲的。
昭德帝见他真的就不问了,心里松了口气,表情也放松了下来。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个朝廷里还敢与他呛声的人,除了脾气又臭又硬的沈戎,也就剩下萧桓这个儿子,外加沈承君这个儿媳。
还真是一家人。
不过以后恐怕就……
昭德帝望着沈承君的目光越发深了。
沈承君与萧桓离开昭德帝寝殿的时候,外面的妃嫔还都在原地翘首以盼,既然昭德帝睡醒了,包括皇后在内,众人都抱了可能被陛下传唤的心思。
环视殿内一圈,除了一开始就没来的乐嫔,较之先前也就只少了庄妃一人。
才出了殿门,就有庄妃宫里的嬷嬷迎了上来,笑望着两人恭声道:“王爷、王妃,娘娘已经先一步回宫,命老奴在这里等候两位。”
这殿中莺莺燕燕一片,若不是为了早一点看到儿子儿媳,庄妃才不会多走这一趟。
沈承君与萧桓一进去内殿,庄妃就返回自己宫里去了。
“有劳嬷嬷。”沈承君轻轻笑了一声,在那嬷嬷的领路下缓缓走下台阶,每走一步萧桓都小心翼翼的搀着,看得那老嬷嬷眼里也浮出一丝笑意。
来至轿撵旁,萧桓很自然弯下身就要如平常那般将沈承君抱上去,还没等碰到沈承君的衣服,就听见轿撵后一道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
“三皇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