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你不可能有那个机会。
看着辛玖语异常明亮的眼睛,朔月在心里冷笑了几声,向前几步走到距离辛玖语最近的那张桌子前,伸手拿起了放在桌子边缘的瓷瓶,抬手朝着辛玖语的方向轻轻一掷。
瓷瓶跌在地上四分五裂,一股白色的烟从里面缓缓溢了出来。
与此同时,那些前一刻还在辛玖语身上肆虐着的蛊虫疯了一般的朝着瓷瓶的方向涌去,仿佛飞蛾扑火般,在靠近瓷瓶的霎那,尽数化作了黑灰。
辛玖语长长的呜咽了一声,随即有些怔怔的看着地上的瓷瓶碎片。
“你看,其实解药与你近在咫尺,只要轻轻碰一下这个桌子,它就会从上面滚落下来,救你于水火。”
朔月缓缓的说着,眼瞧着地上解除了蛊虫,却因为这个真相而气得浑身颤抖的辛玖语,唇边的弧度越来越明显。
距离解脱仅一步之遥,却多受了这许多苦,还有什么方法能比眼前这样更让人崩溃么。
答案是肯定的。
“还记得蒋琬么?当初她被人下蛊后跑到王府里刺杀王妃,被我刺了一剑却没有死。” 朔月看着地上目光凶狠的女子,声音低缓:“并不是我剑术不精,而是因为她身上的蛊虫,维持了她最后的生机。”
同样的,辛玖语能撑了这么久等到她们,何尝不是借了这些蛊虫的光。
辛玖语身子一颤,当她想明白了朔月的话低下头去,果然看向自己的原本干涸凝固的伤口忽然开始汩汩渗血,转眼间就在地上流成一片。
“你听说过,经历腰斩的犯人还能活么?”朔月恶意笑了一声,厌恶的看着地上呜咽翻滚的女子,“王妃许你听天由命不假,我们找了五个地方最后才寻来这里,事实证明,你命不好。”
命不好?
辛玖语恨意溢满心头,却在剧烈的疼痛中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画面,画面里的她明媚张扬的享受着万千瞩目,而另一个人只能憔悴黯然的蜷卧在病榻上绝望等死。
那才是她该有的结局,那才是她跟沈承君最终的归宿!
辛玖语忍不住心中狂喜,只是画面一转,她看到那一个自己被冰冷的剑光穿胸而过,漫天的火光里,本该在火里化作灰烬的沈承君被人拼力救出了火海。
即使那时候,她已经是个死人了,可是抱她出来的人还是那样小心爱惜的护住了她周身,那样珍视的动作刺得她眼睛生疼。
辛玖语在此刻忽然记起了第一次在冯瑶口中听到沈承君名字时,她说过的话。
“那个安平王妃会是我们所有人的噩梦,也将是你这辈子逃不开的劫数。”
“唔唔唔——”什么是命,什么是劫!浑身抽搐的辛玖语愤怒不甘发出绝望的嘶吼。
她口中呜咽的音调含糊不清,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懂。
她不甘绝望的嚎叫中,始终在重复着一个人的名字。
沈承君。
与此同时,身在马车上浅眠的沈承君忽然睁开了眼睛,若有所思的透过车窗远眺了眼来时的方向。
“小姐睡醒了?”一旁的冬夏见状,连忙凑过来掏出袖中的帕子给沈承君擦了擦头上的汗,关切道:“小姐这是做噩梦了么,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可不是噩梦么。
沈承君勉强扯起嘴角,轻轻合了合眼睛。
她竟然又梦见了那一世,被人簇拥着来黎华院向她示威的辛玖语,站在她床边,妆容精致的脸上挂着炫耀的笑容,眼底却盛满了怨毒与仇恨
按照时间算,朔月她们应该也已经找到那个院子了吧。
沈承君微微眯起了眼睛,打破希望的绝望固然残忍,错过机会的痛悔同样残酷,那是她留给辛玖语的最后一份大礼。
重来一世,沈承君很清楚什么叫做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所以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再放过辛玖语。
只是有些遗憾,她不能亲眼看着前世今生的宿敌崩溃死去,就连临走时给她留下那道选择题,都是被兄长勒令隔着一道门说出来的。
或者在二哥眼里,她还是那个被他们保护的见不得黑暗的孩子吧。沈承君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妹醒了么?”车外,沈承风清越的声音响起。
沈承君轻轻应了一声,车帘被修长美丽的手掀开一半,外面明亮的阳光便铺洒进来,帘外俊美青年的笑容比那阳光还要耀眼好看。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沈承风看着自家妹妹略显苍白的脸色,微微皱眉:“今天不赶路了,你好好休息下,今晚咱们就在此地借宿。”
说罢,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村落。
那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小村庄,村口处几个年幼的孩童正在追逐打闹,一身红衣的瑶姬正在同村民交涉。
沈承君点了点头,笑眯眯的从身边的被子里扒拉出一只粉嫩嫩的貂儿抱在怀里,同冬夏一起下了车。
原本在被子里摊着四肢软趴趴的做装死状的云貂一见到沈承风,立即吱吱吱的尖叫了起来。
坏人,还它毛来!
云貂此时引以为傲的漂亮绒毛被剃的一点儿不剩,光溜溜粉嫩嫩的窝在沈承君怀里,一脸羞愤欲死的表情。
沈承风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伸手揉了揉云貂光秃秃的脑袋:“你身上的药香太重,洗不掉。”
云貂身上沾了凌墨的药粉,还是短时间内洗不干净的那种,无奈之下,沈承风只好在出发前将云貂身上的毛全都给剃了。
只是,眼下小家伙光秃秃油亮亮的,倒是更像一只耗子了。
“要不,等到了前面大一点的城镇,找个会女红的绣娘给它添件衣服吧。”沈承君见云貂哼唧两声,没精打采,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笑着建议道。
云貂这小东西挑剔的很,宁愿光溜溜的窝在被子里不出来,也不肯随意穿件衣服凑合,沈承君跟冬夏都不擅长女红,瑶姬就更不用说了,等她们做出一件像样的衣服,估计云貂身上的毛都长全了。
“不用,正好夏天到了,它这样还凉快些。”跟村民交涉好了的瑶姬走过来,正巧听到沈承君的建议,笑道。
“吱!”你想凉快,你怎么不脱光光!
云貂儿炸毛的吼了一声,还不忘用秃了毛的爪子挡住某个不能言说的部位,悲愤的仰天长叹,没有了美丽的绒毛,它连隐私都挡不住了。
沈承君闻言,眸光顿了顿。
虽然是住在村子里,但沈承风带来的东西十分齐备,只消一会儿功夫,原本简陋的民居就被铺了地毯燃了香炉,改造的既舒适又漂亮。
沈承君例行先给自己诊了脉,确定腹中的孩子安好。
“小姐刚刚出了汗,将衣服换下来吧,免得着凉。”冬夏取了件干净的衣服过来,语气有些抱怨道:“幸好咱们带的衣服不少,否则这么天天小路走着,村里住着,衣服都要不够换了。”
沈承君无奈的笑笑。
西北是萧桓的根据地,当初安排她往这边来时,萧桓就在所有途径的繁华城镇里做了布置,也因此,这几天来他们走的都是僻静小路,借宿的地点也都是村落民居。不过方向倒是跟最初萧桓拟定的是一致的,都是西北。
其实刚刚说给云貂买衣服的话也算是一种试探,瑶姬毫不犹豫的拒绝,显然对萧桓等人讳莫如深。
沈承君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额角。
也不知道安平王爷若是晓得自己的一番精心布置,害的自家媳妇此刻只能走在乡村的小路上,会不会后悔之前安排得太精细。
沈承君换好衣服在房里小睡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就见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房间里有股淡淡的饭香,不远处冬夏正举着托盘在桌边摆膳,见沈承君醒了,笑嘻嘻道:“小姐醒的刚刚好,今天有好几样小姐喜欢吃的菜呢。”
沈承君的肚子立即十分应景的响了一声。
这几天借宿在村庄里,吃的菜色也比较单一,不过沈承君一向口味清淡,倒是不觉得难过。
当看到桌上不用于以往的精致菜色时,沈承君微微一愣。
“少君醒了?”瑶姬从外面进来,见沈承君立在桌边,轻轻笑道:“冥杀可真心疼少君,这些菜都是他让人特意从最近的城镇上找来的,少君尝尝?”
“我哥呢?”沈承君没有动,挑眉问道。
“冥杀刚刚接到了教里的传信,暂时过不来,” 瑶姬摇摇的走过来,将筷子递到沈承君手里道:“他让少君您自己先吃,不必等他了。”
“是出了什么事么?”沈承君皱了皱眉,她知道这些天沈承风一直很忙,但是再忙都会陪着她一起用膳的。
瑶姬掩唇笑了笑,显然没有开口回答的意思。
“那我哥是什么时候做了冥血教的左使的?”沈承君放下了筷子,有些话之前她一直都想问,只是这两天没什么机会。
“这个啊。”瑶姬煞有介事的拉长了声音,在沈承君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继续开口道:“那该是很早以前的事了,至少,比我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