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陛下……”另一人听她这么说连忙想要出声阻止,结果被小伙伴警告的瞪了一眼。
这位公主显然是与陛下不睦的,想拿陛下的旨意来压迫她,这小伙伴是不是没长脑子。
虽说哪朝的皇帝都以孝治国,可你也要看看实际情况不是?放眼鸾凤,满皇室里扒拉,也就这么一个血脉子嗣了,连个替补啥的都没有,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
“既如此,你就为我引路吧。”沈承君沉默的看着两个小丫头的眉眼官司,一锤定音,看着那笑眯眯上前来的宫女温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受宠若惊,连忙道:“奴婢红菱。”
沈承君淡淡点了点头,知道这是个机灵的,然后就见那惊喜万分的少女转了个弯,竟是带着她往来时的路上走了过去。
走在最后的冬青见沈承君始终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目光微黯,只在几人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并没有上前。
大约走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总算是到了目的地,沈承君却惊讶的发现,原来她竟是做了好大一圈的无用功,传说中朵绮丝殿下的宫殿,其实距离她居住的溯华阁,竟不过十步之遥。
罢了,就当是饭后消食吧。沈承君无奈的低笑了一声。
虽然同样是殿门紧闭,但比起先前那个宫殿,这里的情况要好许多,至少,干净整洁,一看就是有人居住的模样。
当然,要论华美大气,比起先前那一处,肯定是差很多的。
“这里便是朵绮丝殿下的居所。”引路的宫女上前小心翼翼的推开殿门,里面果然如她所说的种了许多梅树,不等人进去,便有那一支红梅调皮的自园中探出来,随风轻摆,暗香浮动。
这就是娘亲在鸾凤的居所。
望着那满园的红梅,沈承君轻轻弯起了唇角。记忆里母亲爱热闹,也最喜欢这样热烈耀目的花。
低头整理了几下自己的衣服,沈承君才缓缓拾级而上,脚步穿过那锦簇热烈的花海,径直朝着里面的后殿走去。
“公主不可!”
那原本觉得讨好了未来女帝还在沾沾自喜的小宫女,见沈承君半点没有为那景色驻足的意思,面色陡然一变,在后面急声提醒道:“那后面有殿下布置的机关阵法,是进不得的啊。”
要是公主在自己的引路下伤了哪儿,那她这小命也就别想留了。小宫女急的眼睛都红了。
沈承君却充耳不闻,丝毫不停的大步向前,身影一闪,在那小宫女惊骇的目光里,消失在了花海尽头。
“公、公主……”
吓傻了的两个宫婢眼见着沈承君没了踪影,面色惊慌,又不敢冒失的往里面闯,连忙转头就想要往外跑喊人救命,却被走在后面的冬青伸手拦住了。
抬眸看着那绵延茂密的花海,冬青眼底浮浮沉沉,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道:“公主不会有事,再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里了。”
沈承君熟悉这里吗?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穿过团簇似锦的红梅花海,那逐渐露出来的小巧屋舍精致简单,夜色里没有烛火,暗沉沉的十分落寞孤单。
随着沈承君的一步踏入,四周开始有淡淡的雾气升腾而起,渐渐涌动充盈,蔓延聚散,隔断了周边的景致一切,唯有那头顶的一弯明月隐约可见,却散发着淡淡殷红的光,让人心生不祥。
沈承君却是轻笑了一声,对这一幕完全不放在心上,不过是简单的迷雾幻阵罢了,既然是娘亲亲手布下的,那对她而言,就跟走在自己家里没啥分别了。
想当年和顺公主把年幼的女儿拘在身边数月,拼了命的给她灌输阵法数术,那可称得上是日以继夜,真是恨不得把闺女培养成一代奇门宗师来着。
沈承君微眯了眼睛,脚下按着记忆里的规程谨慎移动,走出这阵法于她而言并不困难,但却有些惊讶这阵法好像不久之前有人闯入过,隐约可见被人破坏过的痕迹。
因此,沈承君的脚步便有些放缓。
角落里窸窸窣窣的好像有什么动静,沈承君眸光一沉,下意识的按住了腰上的针囊,然而,下一刻里,一小团黑影迅速的从角落里蹿出来,飞快的从眼前闪过,之后只听闷闷的噗的一声,那小东西陡然化作了一团血雾,湮没在了夜晚的寒风里,唯有地面皑皑白雪上那点滴刺目鲜红,可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沈承君拧了拧眉,她看得清楚,那团东西是一只小灰老鼠,不小心撞到了阵法上,丢了性命。
这本没什么可奇怪的,娘亲的阵法要是连一只意外撞进来的老鼠都斩杀不了,也谈不上闲舒阁里护上她这么多年了。
她关注的是,这小东西真的是意外撞进来的么?
什么时候,她母亲引以为傲的阵法也成了小猫小狗能浑水摸鱼的地方了!
沈承君脸色一冷,针囊里数根银针便握在了指尖。
无论对方是谁,总归不会是同路人。
夜色愈深,四周浓郁的雾气渐渐与那月光一般,泛起淡淡的红色,与之同时还有一股甜腻的香甜气息飘散在空气里,吸上一口,便让人有种神魂荡漾沉迷的感觉。
沈承君一边屏住了呼吸,一边加快脚步,这种香气嗅起来十分让人舒服,但实际上却是诱人沉沦的幻药,配合这四周渐渐无法视物的浓雾,才是最惊险的杀阵。
不过按照正常情况,这种杀阵的迷雾机关至少要在闯入者走到半途时才会启动,沈承君熟知阵法要领,必然能有足够的时间走出去。
但是此刻,迷雾提前开启,显然是有人误打误撞的在她之前擅闯了迷阵,当真是害人不浅。
沈承君一边在心里暗骂不知道是何方小贼把她给坑了,一边迅速的延着熟记的阵法路线挪动脚步,想要尽快离开这里。
吸入了幻药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初初醒来神智虚弱,可没那么强的意志力顽抗。
才转过两棵高大的花树,沈承君忽然感觉到耳边一阵凌厉的风刃呼啸而来,心头一凛,连忙旋身避开,抬手就将手中的银针挥了出去。
她此时内力被封,银针的效力较之平时低了不少,背后偷袭之人只是动作顿了顿,便轻松避开。
沈承君眼睛一眯,只凭这一个短暂的交手,她就已经知道自己在对方手里恐怕走不过三招。
她现在的情况再恋战,那才是自寻死路。
沈承君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便脚步一转,毫不犹豫放弃了之前的路线,转了另一条绝路。
若对方就此罢手也就算了,若是敢对她穷追不舍,在这阵法里,绝路之上,她不用动手就能要了他的命。
路线一变,眼前的一切都不再如方才那般平和。
雾气愈浓,眼前方寸之地都不再清晰,香气愈甚,哪怕屏住了呼吸,那些幻药也会黏在皮肤上,顺着皮肤进入到体内,甚至是那花树上的红梅花瓣,此时也棱角尖锐,稍有不慎触碰到,都能划出一道伤痕。
而那身后的人,竟然真的追着她一路过来,不过半息,就近在咫尺,沈承君都能感觉到他异常沉重的呼吸声。
“找死。”沈承君冷哼了一声,迅速的找到那隐藏在众多花树中最不起眼的一个,那里,是启动整个花树杀阵的阵眼。
既然对方纠缠不休,那就别怪她不留余地了。
这样一想,沈承君眸光一厉,手指一翻,三根银针径直朝着那花树射了过去!
与此同时,身子陡然往旁边一避,闪开了对面即将纵射而出的杀招,将身后紧追不放的人暴露在前。
“吱吱!”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鸣叫。
沈承君往旁边躲闪的身子倏地顿在了半空中,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在轰隆隆被启动的杀阵里骤然回身,快速的伸出一只手来朝着那身后的人狠狠一扯!
与此同时,漫天无数花雨箭阵呼啸而至,朝着原本那人所在的位置凌厉而去,沈承君用尽全力的扯住了那人的胳膊,手臂处传来被凌厉剑气擦过的刺痛感。
利刃刀锋卷起地上皑皑白雪四散纷飞,破开薄雾露出的,是一张熟悉到烙印进灵魂的俊容。
沈承君面色阴沉的扯着手里的人飞快的闪过那一道道看似毫无规律的攻击,直到那漫天危机全部隔断在身后,才堪堪停下脚步,手上使劲了全力一甩,将那被她半拖着的人丢向了自己身前。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不等那人站稳,沈承君就已经高声厉喝道,缩在袖子里的手还在不停的颤抖,带着浓浓的后怕。
就差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
如果最后关头云貂没有叫出声来,那她岂不是要放任那杀阵里的无数暗器害了他?
万箭穿心,不留余地。
只这个念头一起,沈承君就觉得被无尽的恐慌惊惧压制的眼前发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怎么敢,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