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医瞪大了眼睛,萧桓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他不肯说,那死的就不是他一个人,同样的,旁边被萧桓无视了的朔云等人也是虎视眈眈的瞪着他,那目光简直跟看死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徐太医此时身上都是冷汗,最后干脆一咬牙心一横,也罢,怎么都是死,那就拼一次算了。
就在这时,忽然抓着沈承君的手诊脉的凌大夫轻轻‘咦’了一声,虽然很轻微,却一瞬间引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冬夏等人立即都屏住了呼吸,满怀期待的看着凌墨,生怕又是空欢喜一场。
只见凌墨伸手先是探了探沈承君的鼻息,然后又在她的脸上摸了一下,眯起眼睛疑惑道:“有些不对劲啊……”
萧桓的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咬牙看着凌墨:“老头子,你最好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沈承君可是他刚刚确定了要生同衾死同穴的人,当着他的面就敢碰他媳妇的脸,当他是死的么。
凌墨却是看都没看他,而是朝着徐太医招了招手,大咧咧喊道:“喂,你过来瞅瞅,刚才是你行得针,逼出的毒血怎么会是这种颜色?”
徐太医一怔,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凑过去,也是同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摇头道:“不对啊,刚刚我行针之后王妃吐出来的血明明是黑色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变了?”
徐太医记得很清楚,当时虽然逼出的毒血不多,但沈承君吐出来的血分明是黑色的,他也是因此才确定了是桃花烬的毒性,可此时无论是沈承君嘴边的残留,还是滑落在床榻上的血渍,都是殷红鲜艳,这不符合常理啊。
朔风往前凑了凑,忍不住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家王妃没有中毒?”
“放屁,她没中毒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凌墨翻了个白眼,懒得理朔风脑残的问题,抬手就将沈承君身上的银针都摘了下来,重新在火上烤过消毒后,又再次按照方才徐太医行针的顺序,重新在沈承君身上扎了一遍。
凌墨的医术显然比徐太医高了不止一点点,随着最后一针的落下,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在沈承君的眉心处,等了好一会儿,竟然并没有如第一次徐太医行针那般出现黑气,也没有呕血的情况。
朔月等人下意识瞅了瞅徐太医,大有怀疑他刚才是不是扎错针的意思,看的徐太医想跳脚。
当然,行错针是不可能的,凌墨从一进门就检查过徐太医的银针,如果有错,早在一开始就被指出来了。
“怪了,难不成这丫头还有什么奇遇?”凌墨重新又给沈承君诊了脉,指腹下脉搏虽然仍旧无力绵软,但较之方才好了很多,“这毒来的诡异去的仓促,倒像是被自身净化了一般。”
徐太医也凑过来重新诊了一遍,不解的皱眉:“的确与当年和顺公主的情况有所不同,毒发到现在也不过一个时辰,竟然有这么大反差……”
“也就是说,她没事了?”两人旁若无人的讨论,萧桓这句话算是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徐太医闻言摇了摇头:“暂时还不能确定,不过此毒追溯起来,本就是医仙谷所创,如今王妃福大命大有了缓和之机,想来凌先生该会有万全之策。”
这一通高帽子戴的凌墨直吹胡子瞪眼睛,果然下一刻就见萧桓淡淡的眼神瞥了过来:“哦?此毒原来竟是医仙谷的手笔么?”
凌墨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别看萧桓的语气轻飘,压在谁头上谁知道,干咳了一声解释道:“桃花烬一毒确实与谷中有些渊源,但绝对不是这一代,而是几百年前的老皇历了,据说是……”
萧桓不耐烦的打断:“本王没时间听你翻旧账,你直接说有没有办法保住人就行了。”
“应该不难,”凌墨想了想道:“若老朽没猜错,王妃应该是在中毒之初无意中服食了什么与药性相抗的东西,此毒的霸道在于隐藏极深不易察觉,一旦毒发便无力回天,此时有了缓冲时间,想要清除也就不难了。”
有了凌墨这句话,众人的脸色都好了不少,跪在地上的冬夏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念了声佛,下一刻就瘫软在了地上,可吓死她了。
凌墨到桌案前写了药方让朔风立即去抓药,徐太医显然对这个药方十分好奇,也跟着到了桌案边,眼睛直勾勾的瞅着凌墨的笔尖,恨不得把那张药方看到自己眼睛里去。
凌墨写好药方,见朔风迫不及待就冲出去抓药了,转过头对着萧桓道:“虽然按道理讲王妃的病老朽应该有能力治愈,但桃花烬这种毒实在罕见,老朽有生之前连听带看算在一起,这也才是第三次而已,所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行。”
“三次?和顺公主跟安平王妃各一次,另一次是哪里?”徐太医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连忙问道。
凌墨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直言道:“还有一次是四十年前,鸾凤国的长公主凤岚音,那时我跟这师父出谷,正巧路过鸾凤国,恰好遇到了。”
“凤岚音?上一任的鸾凤女皇?”徐太医瞪着眼睛不可思议道:“她后来既然能继位女皇,那就说明她解了桃花烬的毒?”
“解毒是肯定的了,这也就是我刚刚说的第二种方法,”凌墨点了点头:“只不过当年我师父在鸾凤国停留十年,也没能让女皇说出解毒方法,别说咱们路途遥远来不及赶过去,就是赶过去了,如今风岚音早已作古,她的后人知不知道解药配方还很难说。”
徐太医赞同的点头,鸾凤国距此万里之遥,等赶到那边要方子解毒,估计沈承君的尸体都成渣了。
放下笔,凌墨又一次过去给沈承君诊了脉,这会儿萧桓已经放开了沈承君,将她安放在床榻上,自己守在榻边。
沈承君的脸色已经不复先前那般红润,有些病态的苍白,凌墨在她身上又下了两组针,见她只是蹙紧了眉不吭一声,不由得感叹道:“好个丫头,这毒性霸道,解起来就是个男子恐怕也要忍不住哀嚎,她能坚持下来可见心性刚强,也罢,此番事了,这个徒弟我收下了。”
萧桓听凌墨这么说,眼底闪过浓浓的心疼,将沈承君的手放在掌心里摩挲,没有说话。
徐太医虽然不会解毒,但医理药性相通,他也很清楚这两组针的威力,在佩服沈承君毅力的同时,也不由得感叹:“真是怪了,这贼人是逮着这一家子准备欺负到底了是怎么着。”
先是和顺公主,然后是她的嫡亲女儿,这也太巧合了。
凌墨扯了扯下巴上都有些打结的胡子,摇头晃脑的哼哼:“我看倒也未必,常言说,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桃花烬又不是普通毒药,连我这个药谷传人都不清楚配方,你当那是大白菜哪哪都有呢,何况下毒期间还至少要有两次以上的药引诱发才能生效,这灾祸的源头可不一定在外边儿。”
萧桓眉心一动,他不是想不到这些,而是一开始被沈承君的病牵扯住了理智,这会儿冷静下来凌墨一提醒,其中的关键立即就意识到了。
“这种毒要怎么诱发?”萧桓抬头看向凌墨:“你把这种毒的由来重新讲一遍。”
“不是说不让翻旧账的嘛。”凌墨吹了吹自己的胡子,一脸不满的抱怨,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讲述起来。
“桃花烬的确出自我们医仙谷,大约是两百多年前的一位谷主所创,不过最初研制它的目的并不是毒药,而是一味养颜补品,可保青春永驻,不再衰老。据说那位谷主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恋人,十分爱美,这味药就是为了那女子所制。”
“中间的事儿就不多说了,总之是后来那女子似乎是变了心,屡次想要出逃出谷,老谷主几番将她抓回,想要用诚心感动她回心转意,不成想那女子铁了心要走,甚至不惜流掉了腹中已经成型的孩子,最终那位谷主心灰意冷之下,将桃花烬喂给了心爱之人。既然得不到那人的心,干脆只留下一副美丽永久的躯壳。”
说着,凌墨看了眼沈承君的脸:“桃花烬此毒你们也都看到了,中毒者容颜会变得极其明艳娇媚,即使是死去,尸身可保百年不破,且容颜无损,栩栩如生。原本这就是为一个人研制的,药方在当时就已经毁去了,自然也就没了解药一说,医仙谷也仅存了一瓶桃花烬,但不知为什么,几百年后此毒忽然重现,实在让人震惊。”
有凌墨的这番解释,萧桓之前还为沈承君惨白的脸色担忧,这一会儿反而是松了口气:“那你刚刚说的诱因呢?”
凌墨摸了摸下巴:“我也是在医仙谷里的记载中看到过,此毒下过之后需要有特殊的药引诱发,且是统共诱发两次才能成事,如果没能在规定的时间里诱发,这种毒会渐渐自动消散,也算是给施毒者一次反悔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