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那边的巫幻之术诡异得很,让二哥一定要小心。”
沈承君连忙叮嘱道,她可是切身感受过一次了,现在回想起来那些黑兮兮的小虫子,依旧觉得毛骨悚然的,不过:“二哥既然人在边境,那么那天上元节我碰到的人,应该就不会是他了。”
两地相隔这么远,怎么能是同一人呢。
沈承逸失笑:“当然不会是他,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二哥要是回了京都,就是不回家里也肯定要第一时间先去看看你的,就你偏爱胡思乱想,估计是太久没见他,都出现幻觉了。”
她才不是幻觉,沈承君不服气的出言反驳:“才不可能呢,我看了好多眼的,真的是很像很像,否则我哪能认错。”
“那就是人有相似,物有雷同。这么大的华晟,想要找两个长相相似的人出来,也不算什么特别难的事儿。”
沈承逸不以为意,慢条斯理的说道,忽然眸光一亮,瞧着沈承君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没准啊,你看到的那个人其实是你二哥的亲血缘兄弟呢,忽然这么出现在京城,没准儿就是来找失散多年的血亲来的呢。丫头啊,你猜他们能带走你二哥不?”
沈承逸的话音一落,没等沈承君开口说话,站在一旁安静听着的冬夏就率先的翻了个白眼,十分无语的看着笑得一脸兴味的沈承逸,哼哼道:“大少爷,都这么多年的老梗了,你还没玩够啊?”
你老人家没玩够,我们都看够了好么。
沈二少爷是养子的事儿,和顺公主跟沈戎从一开始就没有刻意隐瞒过,这在京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沈承君跟沈承风年纪相仿,关系又好,小时候沈承逸没事儿就拿这话来吓唬自家妹妹,说什么你二哥的亲戚找来啦,要把你二哥领走啦之类的谎话。
而年幼的沈承君也十分好骗易上当,每次都被沈承逸哄得团团转,哭的眼泪汪汪,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既可怜又可爱,惹得沈承逸更加乐此不疲的折腾,即使是每每都被沈戎拎着棒子追打,也照旧玩得高兴。
这会儿那点儿小心思被冬夏毫不客气的拆穿,沈承逸也没有一丁点儿脸红的意思,眼睛直勾勾的瞅着自家小妹,嘿嘿的笑:
“这回可不是吓唬你玩啊,人是你亲眼看到的,十有八九是真的来找你二哥的。虎妞妞,老实跟哥哥讲啊,怕不怕?”
沈承君握着披风带子的手忽然一顿,十分无奈的看了眼唯恐天下不乱的自家哥哥,再一次腹诽了一遍这货跟她不是一个爹妈肯定是抱错了,无语的望天:“找就找呗,领得走算他本事。”
当年母亲本以为二哥是谁家丢失的孩子,曾费了不少力气替他找家。
华晟地广物丰,算得上国泰民安,即使是遇上了饥荒年,也很少有人丢弃孩子,何况沈承风身体康健并非残疾,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谁家不小心遗失的,直到后来确定了他真的是弃子,和顺公主才决定将他收养下来。
这些年虽然沈承风从来不说,但沈承君知道,这个身世一直是沈承风的心病,即使父母兄妹都对他真心相待视若亲人,他仍旧郁结于心不能释怀。
因为这个身世,沈承风甫一成年就远远离家,不肯接受沈家的资源,坚持要靠自己的努力创出一番天地来。
也同样是因为这个身世,沈承风自小就对沈承君格外包容照顾。
幼时的沈承君骄纵任性,一副唯我独尊的霸道样,一半是沈戎毫无底线给惯出来的,还有一半,其实就是被沈家二少爷沈承风百依百顺的给纵出来的。
就好比那一年沈承君非要去西南战场上找父兄,明明知道危险不可行,可沈承风还是依着她照做了,天大地大妹妹最大,总之,但凡涉及到沈承君的事,在沈承风面前那就是毫无原则可讲。
小时候沈承君会因为担心少了一个玩伴而哭闹,长大后彼此了解的沈承君却很清楚,在沈承风的世界里,已经放弃过一次的人,是没有资格说后悔的。
就好像当初她执意要嫁给萧桓,后来过得不好,沈承风也曾暗中给她传过消息,问询她要不要他帮她离开,她选择了拒绝,从那之后沈承风就再没有提过这件事,即使,他很清楚后来她过得更加不好。
没有看到沈承君露出预想中的表情,没欺负到妹妹的沈承逸表示很失望,果然爱哭的小豆丁长大了,就没有以前可爱了。
但愿里面的二娘,可以给他生一个可爱又好欺负的妹妹吧。
天色越来越黑,晚膳时三人都没什么心思吃,全都竖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秦氏这一胎也确实算得上顺利,沈戎才放下筷子,那边就传来了婴儿响亮的哭声。
沈戎立即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的大步朝着产房那边走。
沈承君紧追在后面,原本她都做好了今晚要在娘家留宿看情况的准备了,没成想竟然这么快就能见到弟弟了,沈承君有些紧张的深吸了口气。
不多时,房门被推开,稳婆从里面脚步飞快的跑出来,朝着沈戎报喜,一张老脸都笑成了包子褶:“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夫人为将军生下了一位小少爷。”
也许是沈承君的预言太早就下了,让沈戎提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沈戎并没有表现出失望,而是大手一抬,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赏’,抬步就要迈进产房,动作之快,让稳婆都险些来不及出手去阻挡。
“诶呦将军,这产房您可不能进,不吉利的。”
稳婆一脸笑容的挡在了门口,笑呵呵道:“等里面的人收拾好了才能请您进去呢。”
沈戎皱了皱眉,头也不回的指了指身后的并肩而立的兄妹俩,“哪有那么多忌讳,他们俩都是老子看着生出来的,不照样好好的?”
无辜被拉出来挡枪的沈家兄妹很无辜的互看了一眼,同时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无奈,相视一笑,十分默契的一起耸了耸肩。
“是是是,将军您命格贵重,自是不怕的,不过这会儿小少爷还在清理,房里也要整理一番,您且等一等。”
稳婆一脸赔笑的呵呵点头,心里那叫一个苦。
这两者能比么,当年和顺公主生产时,连皇后都被皇上派过来跟着忙前忙后,您老人家那叫夫凭妻贵,就凭和顺公主那荣宠,别说您当时只是进产房陪着,就是帮忙接生,怕是也没人会说一句于理不合,谁要是敢不知死活的来一句,准保小命儿都能被自己给玩没了。
合着您老人家还以为那是人之常情呐?放在平常人家,谁敢有那待遇。
沈戎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哼了一声没再继续坚持。
那稳婆见他不动了,这么高高大大的身形堵在门口,心里直打怵嘴里还不敢闲着,蹦出来的吉祥话都开始断断续续,说得跟快板儿似的了。
好在,里面的人手脚十分利落,很快就把孩子给抱了出来,给沈戎瞧过之后,里面的人也出来请安,说是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沈承逸身为外男不方便进去,只在外面瞧了眼弟弟就回了自己的院子,沈承君便随着沈戎一同进了里面。
从接到婴孩那一刻起,沈承君的眼睛就没从这孩子的身上移开过,仿佛一瞬间被擢住了全部关注,心底满满的全是激动。
上一世她因为跟娘家的关系不好,秦氏生子她只吩咐人送了几样礼物应景,人根本就没有回来,也就没有看过这孩子这么小的样子。
直到后来沈家一夕之间大厦倾塌,秦氏临危托孤,让人将已经四岁多的沈承安辗转送到了沈承君身边,沈承君才真真正正算是看到了这个血缘上的弟弟。
沈承君记得那时他的样子,瘦瘦小小的,黑漆漆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惊惶与无措,仿佛惊弓之鸟,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防备跟害怕。
然而,那时候的沈承君其实也已经自顾不暇,整日流连病榻,能分给他的精神实在是不多,又因着府里的重重危机,辛玖语的步步紧逼,留在她身边反而是最危险的,沈承君最终不得不安排冬舒带着弟弟远走他乡,保住沈家这最后一丝血脉。
那时候是何等的绝望落魄,回想起来感觉就像是遥远的一场梦,又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般清晰。
沈承君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似乎是睡得不那么舒服,小宝宝的嘴巴蠕动了几下。
如今这个孩子就这样软软小小的躺在她怀里安然入眠,没有惊惶,没有无措,只有安详与平稳,一切都美好的不可思议。
真好。
沈戎进房后先是看过了秦氏,然后又接连的赏了房里所有伺候的人,老来得子,整个人都显得神清气爽。
沈承逸的办事效率很高,这会儿那个被派过来的于嬷嬷,已经换了一身管事嬷嬷的衣服,站在了秦氏的床边。
不过以秦氏这后知后觉的性格,显然光顾着乐了,并没有发现房间里少了个人又多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