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京城喧嚣,放眼漫山的银芒耀目,大自然的美景映在眼前,美得令人心旷神怡。
到了别院,长久没人住的地方实在算不上多好,地上厚厚的积雪都没人清扫,看得萧桓忍不住皱眉。若不是提前派了人过来整理,恐怕当夜都睡不成觉。
倒是沈承君高兴得很,拉着冬夏在雪地里直蹦,幼稚的留了一连串深深的脚印,又捏了雪团乱丢,偶尔被打到了,顶着一脑袋的雪也能哈哈大笑。
看着这样的沈承君,萧桓觉得心里的那些烦恼仿佛一瞬间就被掏空了,有这样的笑容陪伴,就是付出再多的努力,也是值得的。
大约是下午时玩的太疯,沈承君在看落日时竟然趴在萧桓的肩膀上睡着了,等醒过来时发觉已经是第二天天亮,晨起天不亮,外面还是雾蒙蒙的一片,身边是空的,伸手摸过去,已经凉了很久。
沈承君疑惑的眨了眨眼,起身动作利落的换了衣服,披了狐裘,打算不惊动人的出去找。
结果一开门,漫天雪舞飞扬,庭院正中,颀长俊挺的身影立在一片银白里,手中挥舞着银光长剑,动作潇洒利落,漫天飞雪,仿佛都是被那银光斩落。
门一打开,萧桓便听见了声响,眼角余光瞥到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的小人儿,萧桓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唇角一勾,手上的长剑挑起一旁闲置的软剑,朝着沈承君的放下一掷。
沈承君见到迎面而来的软剑,纵身而上,一把接在手里,潇洒的甩掉剑鞘,足下一点,便落到了萧桓的对面,手中剑光一闪,朝着他刺了过去。
萧桓抬手轻松接住,带着沈承君的手在空中转了个弯,错身靠近,两人的剑十分默契的交叠、磨合、转向,人在动,剑也在动,但始终都恰好保持着一点联系,没有过密的缠绕,也不曾分开寸许。
沈承君忽然眼里闪过一丝调皮,身子忽然一矮,手中的剑也朝着低处落,腰向后折弯,握剑的手朝着内测旋了一个弧度,萧桓欺身而上,剑追随着对方的力道,长臂一伸,揽住沈承君的腰,旋身间一同飞起,激起一片碎雪茫茫。
“好美啊。”回廊下,端着水盆的冬夏目不转睛的看着庭院里舞剑的两个人,那样完美契合的搭配,简直是世间最该受到祝福的宠儿。
“是啊,很美,真的是世间最相配的一对儿了。“朔月说完,好笑的抬手推了推冬夏合不拢的下巴,真是的,大冷天的,也不怕真给冻掉了。
一套剑法练完了,俩丫鬟还在感动中没回过神,那边的沈承君已经丢了手里的剑跳着脚往回跑,一边跑一边还捧着手直吹气,嘴里还一边念叨着:“冻死了冻死了,这么冷的天,手都要冻掉了。”
忽然转变的画风,朔月跟冬夏俩人面面相觑,觉得自己的梦忽然就这么碎了。
别院坐落在京郊,附近人烟稀少,唯一出名一点的就是附近的一个凌云寺,也就是上元节花灯会上斗灯的那个王家公子沐浴斋戒的那所寺庙,百年古寺,香火还算旺盛。
沈承君闲的无聊,听说就在附近,便拉着萧桓去古寺里面转转,因为是隆冬季节,寺里的人不多,正殿里不时传出虔诚的诵经声,沈承君深吸了口气闭上眼,静静聆听却不上前。
事实上从她重生之后就没再来过佛寺,她怕她这缕幽魂会一不小心就被打回原形,失去了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
萧桓猜不出沈承君此刻在想什么,便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有时候他真的不懂他的小妻子,但也越发想要靠近。
沈承君睁开眼,便看到萧桓有些担心的望着她,随即眉眼皆弯的朝他笑了起来,重来一次,她原本想要的并不多,只要家人平安足以,却没想到前世那样所求而不得的深情,这一世却悄然降临,由不得她拒绝。
若是此时再让她抽身,怕是万万舍不得的了。
“要回去了吗?”萧桓抬手整理了下沈承君颊边的碎发,笑问。
沈承君乖巧的点点头,牵着萧桓的手准备向外走,才走了两步,就听见院墙的另一边,隐约传来一阵清朗的读书声。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
诶?这是什么情况?
沈承君疑惑的停住脚步,转头去看萧桓,果然也看到他微微抽搐的嘴角。
这是哪来的天纵奇葩,跑到人家佛寺里面来念老子的《道德真经》,你这是要闹哪样啊?
相视一眼,沈承君与萧桓不约而同的朝着声音的来源地走了过去。
矮墙之后,是一排整齐而立的禅房,这声音就是从其中一间里面传出来的。
沈承君分辨了其中一间,从窗缝儿里往里瞧,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身上裹着棉被,正闭着眼睛絮絮叨叨的念着,俨然一副神棍的架势。
沈承君忍不住笑起来,这位仁兄,幸好和尚们此时都去念经打坐了,要不即使再怎么四大皆空,他们都会忍不住打你的,你知道不。
住着人家的房子,吃着人家的斋饭,还念着别人家的经,你这样真的好意思咩。
“谁在外面?”房里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停住了絮叨,扬声问道。
哦,被发现了。
沈承君与萧桓相视了一眼,大大方方的推门而入,才一进门,就被掀起的灰尘给呛得够呛,这积灰的厚度,至少要有半年的沉淀啊。
“来者是客,坐。”那人瞧见沈承君跟萧桓的模样,仿佛一点都不意外,指了指旁边的蒲团,说道。
“不用,我们习惯站着,挺舒服的。”沈承君看了眼上面的击毁程度,看起来不比桌案上少,很是严肃的拒绝了。
那人也不坚持,目光在萧桓面上扫过,又看了眼沈承君,表情露出一丝奇怪来:“啧,不对啊,明明是有缘无分的两个人,竟然还能走到一起去,似乎是说不通啊。”
萧桓闻言原本舒朗的眉头蓦地皱紧,沈承君却是心头一跳,愣愣的看着那神棍,只见他慢悠悠的起身,口中一边继续絮絮叨叨,一边从屁股底下掏出一个旧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褡裢,解开扣子,从里面一样样的摆出各种东西。
一本破的几乎没剩几页的书,一个类似手持摇铃的铁器,还有一张残破的……八卦图?
眼前这摆摊算命的架势,难道他还真的是个神棍?
沈承君上前走了两步,有些好奇的想听那人絮絮叨叨的再说些什么,可是,奇怪的是不论她距离那个人有多近,始终都听不清那人口中说的是什么,听在耳中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近在咫尺,却又始终如远隔云端。
最后,沈承君干脆不得不放弃,将目光转向了地上的三样东西上,其他两样很常见,路边摆摊算命的先生桌上,一般都爱摆几本高深难懂的书,外加一副八卦图。
可是,这铃铛似的东西,又是个什么鬼?
沈承君好奇的伸出手去碰了碰。
叮铃铃……
铁铃铛没等沈承君的手真的碰到,忽然就发出了一阵脆响,沈承君一怔,疑惑的瞧瞧自己还隔了好几寸距离的手,又看看不停摇晃着还在发出声音的小东西,随即轻笑出声,还真让她说对了,这还真就是个铃铛啊。
而这时,那神秘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絮叨,抬起头来一双眸子睁得大大的盯着沈承君,里面写满了惊骇跟不敢置信。
半晌后,那书生一双骨瘦如柴的手颤抖着举了起来,指向沈承君的脸:“你……”
“主子!不好了!京城那边出事了!”
还没等那书生开口说什么,朔月忽然面色苍白的从外面闯了进来,气喘着望向萧桓,虽然眼底流转着焦急,但是在看到房里有外人的那一刻,还是迅速的改换了称呼,急声道:“少爷,京里传了消息过来,老夫人今早突然病重,请您跟少夫人快些赶回去!”
萧桓脸色一变,拉起沈承君的手就往外冲,身后那书生匆忙之间喊了一句什么,两人因为速度太快,谁都没有听清楚。
回程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寺外,冬夏从里面探出头来,一见到沈承君出来,连忙迎了上来,唤道:“小姐。”
沈承君轻轻‘嗯’了一声,动作利落的钻进了马车里,随后看着紧跟而上的萧桓,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安慰道:“放心吧,有师父在,母妃是不会有事的。”
虽然萧桓看着性情淡漠,但对于亲人是极其在乎的,庄妃同他曾一起在深宫中度过了那段最最黑暗漫长的岁月,母子俩相依为命的躲过了无数的算计阴谋才有了今日。
明明先前离开时庄妃还是好好的,还笑眯眯的嘱咐两人要多多相处,早日生下皇孙给她抱,怎么才两天时间,就忽然病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