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允贤面容冷峻的端坐在正堂上，旁边桌子上放了一厚榻写满小字的白纸，正是念初昨日刻意留在宗祠里的，此刻已被席允贤命下人取了过来。

席允贤左右留出主母之位与正室之位，左手依次坐着二姨娘澹台阿宝和四姨娘孟宛儿，还有二房胞弟遗孀陆珵美，右手坐着席满愿、席远迪和席满蕙。

原是因为席念恩与席远铎、席孟璠年纪尚幼，所以留在各院由下人看护并未带过来。

席允贤为官一步步走到今天，能做上丞相之位又岂是等闲之辈，眼下岂看不出是有人暗中捣鬼？又加上对近日府中发生的事情略有耳闻，便想伺机杀鸡儆猴重整家风。以免造成穆氏一人独大的局面又生什么是非。

兴师动众将众人全部都召集道承贤居，却见采菽孤身稽首跪在堂下，胆战心惊的盼望着穆氏早点来。

席念初进屋见众人都在，猜测必定是穆氏陷害自己不成，惹恼了席允贤，难得今日众人汇聚一堂，不禁冷笑，母亲下葬那日，都未见人来的这么齐！

随老夫人走到堂下，站在采菽身边。

席允贤见人已经到齐，目光犀利如刃扫过穆氏，审视了念初片刻，方才又落在采菽身上。

孟婉儿见采菽跪在堂下，自以为是穆氏犯错，穆氏姗姗来迟，趁机火上浇油道：“姐姐真是贵人事多，连老爷让人去请也来得比别人迟些！”

“好了！不要在这里阴阳怪气，都是自家人，先听听允贤叫你们来是为了何事吧！”老夫人平日最不喜欢陆珵美的放肆无礼，不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念初站在那里水眸轻环将众人扫视了一眼，今日就连平日里鲜少露面的澹台阿宝也被席允贤让人叫来。

在席念初的印象里，一直觉得澹台阿宝是个清心寡欲，特立独行的人。

她原本就地位尊贵，乃是云阳王澹台俊之女，当初不知何故下嫁给了席允贤为妾，只是这个澹台阿宝进府以后，素来不喜与人来往，潜心礼佛，尤其是前些年痛失爱子以后，更是深入浅出，只在重大节庆典礼上才能见她一面。

“母亲也别怪妹妹抱怨，是我来晚了！让老爷久等了。”穆氏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谦让道。此刻她知道越是心急越要装出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

更不能让席允贤为此事心生间隙，威胁到自己扶正之事。心中恨不能撕烂孟婉儿的一张巧嘴。

念初趁势拜道：“念初私自留宿祠堂为母亲誊抄经文让父亲，老祖母担心了，请父亲责罚。”

“你真的是夜宿祠堂誊抄经文吗？”席允贤声音如冰，瞬间让人如同坠入万丈冰渊，手中紧紧攥着一张写满经文的白纸。

众人当下只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念初不敢说假话。”念初斩钉截铁答道。

“那你可有人证？”

“宗祠里列祖列宗在上是人证，桌案上念初通宵抄写的经文为物证，那些经文一笔一划皆出自念初之手，念初不敢造假。请父亲明察。”一问一答不卑不亢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相信。

厚厚一沓白纸足有三四寸高，若非一夜之功恐怕非一人所能及。

席允贤神色稍缓，心中不由惊奇，都说念初性情大变，今日一见果然与往日怯懦胆小不同，这还是自己的女儿席念初吗？

坐在两边的女眷也不由在心中暗暗惊奇，以往念初最怕被席允贤问话，今日对答如流与往日判若两人，当真是脱胎换骨了一样。

以念初心性席允贤料定念初不敢说谎，肯定是穆氏那里出了什么纰漏惹出了乱子，就先让念初入了座，目光深邃的打量着采菽，阴沉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却能让人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如滔滔江水滚滚袭来。

“好了，既然人来齐了，那你先说说今天的事情吧！让你叫的人你叫到哪里去了？”

“回丞相，奴婢刚才去院里寻那个传话的人，没料到他竟然跑了！”采菽说的有板有眼。

“胡说八道！”席允贤横眉呵斥道。

采菽吓得连声求道：“小的不敢胡说，求老爷息怒听奴婢把话说完。”

孟婉儿掩面嗤笑与身旁燕裳低语：“刚说去找人，人就正好跑了鬼相信有这么巧的事情？都把人当三岁小孩子糊弄不成？”

此刻屋中安静针落有声，众人将她字字句句听了个一清二楚。

念初看着对面笑靥如花的孟婉儿，她今年不过二十芳华出头，虽没有沉鱼落雁之美，却也是生得螓首月眉，巧笑嫣然，一双媚眼勾魂摄魄，举手投足皆透着细柳杨花的娇柔妩媚，即便是穆氏风韵犹存，也被她比的相形见绌。

可惜孟婉儿空有兰芝之貌，却无兰芝之心，年轻气盛，不懂得收敛锋芒的道理，仰仗自己年轻貌美受席允贤宠爱，就恃宠而骄，目中无人，刚入相府时人前没少顶撞穆氏与穆氏作对。

只可惜她家世单薄没有仰仗，平日又不会做人行事，没少被穆氏借机教训。即便是席允贤有心袒护娇妻，却依旧抵不过穆氏一句恪守家规。

时间久了，她也惧怕穆氏权利与手段，只好忍气吞声受穆氏摆布，也学会了两面三刀，阳奉阴违那一套。

“越发惯得你没了规矩！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儿？”老夫人厉声厉色地呵斥道。

席允贤心知老夫人素来不喜欢孟婉儿。此刻孟婉儿没大没小失了规矩惹恼了母亲，即便平日里纵容，却也不敢忤逆母亲，只佯怒训道：“平日让你学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孟婉儿心里委屈，蓦然垂首不语，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不忍在怪罪她。

穆氏心知席允贤心疼这个年轻貌美的四姨娘，趁机维护道：“老爷，老夫人，也不要怪四姨娘了，她年轻不懂事，难免喜欢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只是听了采菽所言，我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不如听听采菽解释，以免大家都以为我弄虚作假，袒护下人呢。”

席满愿此刻如穿云过雨一般，不知母亲和采菽做了什么事。见又与席念初有关，不由对席念初的怨恨又加深了一分。

席允贤便示意采菽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