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菽自然认得念初,自知没有假,目光轻移又落在她身旁的马车上。
只浅浅的一眼,心中变有了主意。
念初租用的青篷马车原本就是一般人家出远门的马车,简陋无比,再加上连日赶路,车轮和青篷沾满了灰尘和泥泞,就连拉车的黑色骏马此刻也累得垂头丧气。
“真是大小姐啊!”采菽说着,已经收敛了眼中的狡黠浅笑迎了上去。
“难道腰牌能有假不成?”念初点了点头。
“腰牌不假,就怕有人冒名顶替呢!我们姨娘算着大小姐您归期未至,担心有人冒名顶替!所以让我来确认一下,我刚才一看这马车,还以为是哪个农家的破落户来乱认亲戚了呢!没想到真是大小姐回来了!”
采菽话中有话,听的浣墨眉头微蹙,正欲开口反驳,却听念初嫣然笑道:“祖母大寿将至,谨慎些是好的!现在你人也确定没有假了,是不是可以让我们进去了?”
车夫这才明白,面前这个花容月貌的女子不是什么夫人小姐,而是夫人身边行事的丫鬟,不由咂舌永宁的侯门相府生活富足优越,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所不能比的。
采菽眼镜轻环打量了一眼车夫和马车,面露难色,迟疑道:“还请大小姐见谅,不是奴婢有意阻拦,只是这马车太过简陋,实在是不能从正门入府!若从正门进去让人瞧见,只怕会说三道四,影响相府的声誉,所以还请大小姐移步西门,从西门入府吧!”
相府坐北朝南,有东西两个侧门南边一个后门,东门平日是用作家中亲戚或者一些无关紧要的门客往来走动出入的门,西门则是用作杂物、口粮牲畜等进出或者下人及家眷出入的门。
听采菽这么说,浣墨不由怨从心生,这明显是欺负人啊!声音也不由提高了几分,“西门?我们小姐何等身份?你怎么能让小姐走西门?那可是……”
可话还没说完,却被念初一个眼神拦了下来,只见她气势熏灼地说道:“我今天就要从正门走,我看你能耐我何?”
采菽本想依照三姨娘的嘱咐,不让念初轻易进府,可没想到她如今竟想要硬闯!心中难免有些担心,万一被人传进了老爷老夫人耳朵里,自己不光要被三姨娘责骂办事不利,肯定也会被老爷责罚,到头来难免落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境地。
心里虽然发虚,可嘴上却依旧不显山露水,“大小姐你又何必难为奴婢呢,您若是今日非要从正门进,就不怕让人看了笑话影响你的声誉吗?”
念初凌人质问:“我回我自己家谁敢有异议?难不成我才走了一个多月这府里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不成?”
“奴婢可不敢这么说!只不过是依照规矩办事。”采菽被念初问的有些慌乱,只得强词夺理。
念初依旧不依不饶,又道:“规矩?我堂堂相府嫡出长女怎么就不能走正门回府?你今日让我从西门进府,就不怕传出去被人贻笑大方吗?到底是你家姨娘想重立新规还是你们这些下人玩忽职守不守家规?”
念初一语双关,问的采菽哑口无言,说左是姨娘妄自尊大不顾家规,说右是自己欺上瞒下肆意妄为,左右都不对,采菽面色微微一怔,只得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道:“大小姐这么说可就严重了,奴婢也是怕这马车有失体面,让人瞧见影响相府的盛威,若大小姐今日质疑要走正门,不如这样,您和浣墨从正门进,让这马车走西门入可好?”
念初心知采菽顾虑也不算有错,想她已经退了一步,自己若在咄咄逼人倒显得有失气度,便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可以!不过这马车也要走东门才行!”
采菽没有再阻拦的借口,只能陪笑道:“任凭大小姐安排便是。”
念初又对身边侍卫道:“有劳你带他到我的清浅居,将我随行的行李取下来!”
又嘱咐了车夫几句,留下采菽一人带着浣墨从正门莲步款款地走了进去。
采菽见念初进了府,也不敢多耽搁,赶忙快步朝嘉熙院敢去。
从相府正门到清浅居要先绕过花园在一路向西走,马车虽然绕行东门,却比念初二人步行先到清浅居。
清浅居中,春深竹密,念初走前与浣墨、宝笙搭起的花架上已经落满了蔷薇,蔷薇顺藤爬上了院中的玉栏,满愿花香凛冽。
马车一停在清浅居门口,宝笙和益柔就赶忙迎了出来,却只见行李不见念初,不禁疑从心生。
只问道:“我家小姐呢。”
车夫见宝笙年纪不大,穿着虽不比刚才那个女子体面,却也是绫罗丝绸,想来也是伺候主子的丫头,心知言多必失的道理,便只说道:“小姐马上就到,马上就到!都是我这马车太寒酸不能走正门,连累了小姐要从正门走过来!”
益柔的伤势早已痊愈,此刻跟在宝笙身边听车夫这么说,秀眼鄙夷之色暗隐,“这是什么规矩?狗眼看人低!”
宝笙本想制止益柔,但又觉得她是替小姐打抱不平,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叹了一口气瞟了一眼益柔,示意她不要多说。
这些日子她与益柔朝夕相处,已经习惯了她的为人处世,心知她长居世外,不知人事险恶,做事随心所欲,逾规越矩,虽然是单纯无害,可在这侯门生存却难免吃亏。
念初的行李并不多,只有一件装着细软的包裹。
宝笙和益柔查看了下车内见没什么遗漏,打点了车夫些碎银子,便让侍卫带着车夫先走了。
就在这时,念初从花园假山的藤萝绿瞒之中走了出来,远远就看到宝笙与益柔二人在清点细软,见二人安然无恙,心中牵挂才算落定。
宝笙眼尖儿看到了念初,手中动作一滞,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起身小跑迎上前去。
“小姐宝笙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回来了!”宝笙喜极而泣,呜咽道。
念初多日不见宝笙心中又是想念又是担心,此刻重见自然百感交集,强忍心中酸楚,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只浅笑嗔怪道:“没出息,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