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日精心调理,念初气色已经有所好转,细润如脂,粉光若腻,额上的疤痕也几乎消失,薄施粉黛,颜色已如朝霞映雪,一身浅荷粉色的长裙,衬得整个人粉装玉琢如雨中芙蕖清丽濯濯。
细雨如丝,氤氲馨香,花颜染新,枝头锦绣,落红飘零点缀新绿,风起花落碾作尘埃。
一路慢行至前厅,进门便见席允贤端坐正堂之上,今日他专门穿了一身玄色锦缎绣蝠纹的直襟长袍,领口与袖口都用金银线镶绣着流云纹滚边,腰间束着一条同色金丝蛛纹带,墨发以镶碧鎏金玉冠高束固定着,虽然他已年过四载,却依旧显得儒雅稳重,气宇非凡。
澹台阿宝坐在他左手下第一个位置上,看得出,今日澹台阿宝也精心打扮了一番,暗花枣红色长裙衬得颜如渥丹,长发高盘用白玉金钗绾成元宝,整个人显得熠熠生辉,耀如春华。
肤如凝脂的手上专门戴了一个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腰系闪绿双环四合如意宫绦,整个人显得端丽冠绝面赛芙蓉。
穆氏今日难得坐在人后,一身紫裙明艳端庄,韶颜雅容,玉瓒螺髻衬得她雍容华贵,风流蕴藉。
念初见其他人还未到,便先给三人行了个礼,起身轻移莲步走至后方。
念初刚坐下,便见席满愿风吹仙袂飘飘举,珊珊作响从屋外走了进来,美目微嗔,秋波一转,见母亲坐在人后,眼底隐忍不甘。
花纹绣锦的鞋面上水渍未沾,一看便知,也是匆忙而来。即便是如此,依旧丰容靓饰,人面桃花,一身靛蓝长裙,衬得整个人瑰丽艳逸,般般入画。
回眸浅笑,如绣幕芙蓉绽放,“今日四妹归来,怎么不早点通知大家呢,也好提早准备,免得唐突失了礼数。”
“明玥原本说的是明日回来,只因连日阴雨,所以提早了行程,我们也是刚得知消息的。”穆氏说着,给席满愿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轻易多言。
席满愿心领神会,吐若兰芳赞道:“妹妹真是孝心可嘉,知道祖母惦念,年年都要回来为祖母祝寿!”
“本是血脉相承,牵挂也是自然。”澹台阿宝不咸不淡地答道。
席满愿见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也不再多献殷勤,美目微垂翩然走至念初身旁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孟婉儿与陆氏、席满蕙等人也相继而来,孟婉儿一见念初,如花娇颜,微微色变,转身不动声色的坐在了穆氏身旁。
等到众人都坐定了,席老夫人才被宝坠儿和迎福搀扶着姗姗来迟,进屋见屋中人已坐满,朗声笑道:“老妇老了不中用了,让大家久等了!”
众人纷纷起身相迎,席允贤赶忙将席老夫人扶到了上首,只道:“雨天路滑,母亲慢行是应该的。”
就在这时,守门的下人冒雨走了进来,禀报道:“老爷,四小姐的车马到了。”
席允贤闻言,赶忙和澹台阿宝一左一右搀扶着席老夫人朝门口迎去,其余女眷纷纷跟在人后,不敢有半点造次。
念初与席满蕙同行跟在人后,看着席满愿打扮的花枝招展,水眸微微一动,方听席满蕙身旁白槿低声叹道:“一山难容二虎,这下府里又不得消停了。”
循声望去,便见席满蕙神色不悦地瞟了一眼白槿,白槿方噤声垂下首去。
只见不知何时路上已经铺了一道暗红色的地毯,从前厅一直通向门口停马车的地方。
待众人走至门口,只见一辆四马银帷的马车缓缓破风从雨中行来。
待马车停稳,下人们纷纷跪倒在地。只见两个身穿鹅黄色短襟裙裤的丫鬟先从车上走了下来,女子穿裤装本就不合礼数,更何况是世家小姐身边的丫鬟,不由引来不少新来的下人瞠目。
“玥儿的性格倒还依旧。”穆氏的声音如伞上细雨,沿着伞骨不疾不徐缓缓淌过伞面,看似轻柔却留下了道道水痕。
席允贤闻言不由眉心微蹙,侧目瞥了澹台阿宝一眼,眼底阴鹜被满天水光掩埋。“玥儿眼看就满十四了,不能总和男子一般教养。”
念初暗道,这女子穿裤装在边陲少数民族之中本为常见之事,可是北燕本为礼仪之邦,条条框框的礼教文化甚多,女子穿裙,男子着裤方为传统。
澹台氏一脉的祖先本来就是游牧民族,开国皇帝建国以后才新兴礼教文化,可血液流淌着少数民族澹台氏的精魂,男子身形矫健颀长,女子高挑修长,无论男女皆肤白胜雪,仙姿佚貌。男子更是各个骁勇善战,好骑射狩猎。
澹台阿宝的父亲云阳王澹台俊早在年轻之时,就被先帝封了王,驻守东南云阳一带。
澹台俊一生只娶了一个王妃,王妃早逝,留下澹台阿宝一个独女,从小宠爱有加,澹台阿宝便是以替自己尽孝为由,在席满玥五岁之时就送去了云阳,陪伴父亲。澹台厉以孝心可嘉为由,第二年便册封席满玥为明玥公主,已告天下。
天高皇帝远,云阳一带虽然也以农耕为主,却也有少数游牧民族,民风淳朴自然,生活洒脱随性,澹台俊对席满玥视若掌上明珠,养的席满玥自小不喜红妆喜武装,不懂女工善骑射,性格更是嚣张跋扈。
所以她身边的丫鬟也调教的各个泼辣果决,不似一般小姐丫鬟柔弱温婉。
想到这,只见两个丫鬟已经训练有素的站在了马车两侧,一个撑伞遮雨,一个将香菱车帘挑开,车夫迟疑了一下,才将脚凳放在车下。
只闻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从车内传出,随即一抹红影从车中探出身来。
少女身形灵巧如雀,还未及让人看清她的容貌,她已经步履轻盈地落在了地上,只见她美目流转,不屑地睨了一眼地上已经被雨水打湿的脚凳,回眸嗤笑:“都说了多少次了下马车时根本不用摆这劳什子的东西,看着就碍手碍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