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一双清眸在见到寺门的一刹那，焕发出如星辰般炯炯夺目的光辉，让整个人看起来还透着几分生机。

缓缓起身，一双膝盖也因为一拜一起嗑破渗出了血迹，蹒跚走至山门前，轻轻叩响了门环。

“是谁在门外？”一个稚嫩的童声在门后响起，声音甚为警惕，夜深人静还有何人来访？

“小师傅，我是上山来求福的，请你帮我开开门吧！”念初本就是凭着意志提着一口气，此刻声音微弱如丝，轻轻一点就能碰断。

小和尚耳尖心明，想到了白日祈福众人口中交相议论的孝女。

原是方丈慈悲为怀，听到上山众人议论，心里算准念初今夜会到访，便让自己最小的徒弟无忧在此守候以便照应。

无忧守了一夜都未见人影正是睡意阑珊之时，听门外女子气息微弱，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忙问道：“你可是她们口中为母亲前来祈愿的施主吗？”

念初眼底喜色难收，功夫不负有心人，但也不漏声色，只淡淡回道：“我是为母亲而来。求师傅开开门让我进去。”

话音落，听见门后有开门栓的声音，只觉松了一口气，眼睛一闭倒了下去。

无忧听言，心知是师傅让自己相迎的女施主到了，赶紧开门不敢耽误。顾及山路崎岖，一个姑娘家一路十跪九拜的爬上来，岂是一般心性能及？只怕他一个出家人也做不出感天动地的事情！心中佩服不已。

本想着当面夸赞念初几句，却不料门才打开，念初已经躺在了门前，昏迷不醒。

第二日正午，念初才醒了过来，只觉浑身酸软无力，双膝更是隐隐作痛，让人无法自由走动。

起身环顾四周，见自己身下木床竹席，青被青褥，屋中陈列古朴简单，回想昨夜种种，心知自己已经身处灵隐寺内，强忍着身上的痛处，简单洗漱了一下，方才朝门外走去。

正巧此刻无忧端着午饭来看念初，见念初已醒，赶紧将午饭放下，把念初拉回了屋里。

“师傅说你体弱，旧疾未愈，山里本就寒气重，你昨日又耗损心力，眼下百病缠身虚的很！还不快好好躺着歇着！”无忧人小鬼大，模仿方丈的口吻将话复述了一遍。

只是念初此刻哪里有心思在这里静养，见眼前的小和尚不过五六岁的样子，肉嘟嘟的小脸如蒸熟的包子，白嫩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下，只将无忧抱起，逗道：“我连你都抱得起，哪里还有什么病！”

无忧自幼在庙里长大，何时与女子这般亲近，羞得满脸通红，如熟透的苹果儿一般，“你这女施主怎么这么不知羞！快放下我，快放下我叫师兄看到了，又要嘲笑我了！”说着在念初怀里挣扎捶打起来。

念初本就体虚，哪里受得住他这样吵闹，双膝一软，连带他一起摔坐在地。

这可把无忧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扶着念初道：“呀，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了你腿上有伤哩！你也不要心急，我这就请师傅来再看看你！可你要答应我，在这乖乖的不许跑，等下也不许将你抱过我的事情告诉给师傅听！”

无忧学着平日里师兄们哄他的语气安慰着念初。

念初听无忧答应帮自己去请方丈，自然更好，便点头应允了无忧。

无忧虽然年幼，做事却格外细心，将念初扶到桌前，把午饭放好，又嘱咐了几句才放心离去。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无忧就带来了方丈。

方丈心感念初此行做事感天动地，必定不为一般的祈愿，也不开口询问，只为念初将腿上伤口服了药，嘱咐念初养好身体再离开。便欲离去。

念初见方丈要走，不顾腿上服了药行走不便，起身跪倒在地。一不小心加上刚才与无忧玩闹，命牌悄悄滑落在地而没有察觉。

“我心知你此行前来必定有所求，你且说说你要求什么，若是老衲力所能及，一定成全你的孝心。”

“我母亲身染重疾，危在旦夕，听神医指引，灵隐寺有一宝物名唤血菩提，让小女子将血菩提作为药引磨碎与药一起给母亲服下方可治病续命，所以小女子斗胆，请方丈大慈大悲将血菩提赐给我。”虽是假话，可念初却说得声情并茂，让人看不出半点虚情假意。

方丈凝神沉吟少倾，事关重大，血菩提乃镇寺之宝，非凡人福泽所能匹及，虽然眼前少女孝心德行兼备，可自己如何能将圣物送给她去毁坏治病，他日圆寂自己有何颜面去像佛祖交代？又恐言辞不慎落得出家人没有普济苍生的恶名。

垂眸长髯轻扬，让人无法揣摩他此刻心中所想，推托之词刚要出口，目光不由被念初脚下命牌所吸引了去，眼中惊骇之光稍纵即逝，。

俯身上前捡起了命牌，即便是德高望重的高僧，也难掩语气中的诧异，就连看着念初的目光也兴起了一丝波澜。

“这块命牌是你的？”

念初心知方丈乃是得道高僧，见其神色有异，心知他必定认识此物，此物关系自身性命，念初谨慎以防生变，起身接过命牌，只回道：“这块命牌并非小女所有，乃是家中长辈所赠。”

方丈听念初这么说，方才长吁了一口气，眼中兴起的惊异之色如潮汐退去，又怕被左右僧侣看出异样，只说道：“他既然将此物赠与你只怕与你渊源颇深，老衲年少时曾与此物主人结缘，今日再见此物，只念是我佛慈悲啊！。”

念初听出方丈话中转机，心中虽想追问关于命牌的事情，又恐方丈多疑，只听方丈又问道：“这位故人可还安好吗？”

念初心想自己已经骗了方丈一回，再骗第二次只怕佛祖怪罪，听她言下之意，这命牌果然不是自己的！只摇了摇头，“我与他许久不见，只听人说已经西去了！”

方丈长髯微微一颤，心中哀鸣：故人已去，我却还苟活于世，可悲可叹可怜啊，我参悟礼佛多年，如今看来竟还没有悟透轮回！

扬天惋惜道：“故人已去我竟不知，惭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