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受累了,快喝口水吧?”琉夏趁监工不备,偷偷将藏在衣服里的水壶取出递给了席满愿。
席满愿贪婪地看着琉夏递来的水壶,请不自己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手停在半空迟疑了一下,又不放心地环顾了一眼四周,见人人都在埋头淘沙无人注意这里,赶紧一把夺过水壶,仰头“咕嘟、咕嘟”喝了两口。
自来到祖庙以来,因不通世故,席满愿吃不了监工姑姑的苦。
前几日,她不小心用淘沙的筛子割破了手,本以为可以休息不用做活,却不料差点吃了监工姑姑的鞭子,后还是琉夏机灵给了监工姑姑一对玉耳坠才免去了自己的皮肉之苦。
吃一堑长一智,如今也变得小心翼翼。
烈日炙烤,风沙扬尘,让她犹如失水待枯的鲜花,容颜憔悴。整个人看起来就如蒙尘的明珠,若是不说谁还认得出眼前这个埋头苦干的苦工正是那个天下无双、倾城倾国的席府二小姐?
“你好大的胆子啊!还把自己当金枝玉叶呢!竟敢偷偷喝水!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监工姑姑粗哑的声音犹如枝头的老鸦,聒噪刺耳的在淘沙场上随风回荡。
说话间她已经从沙堆后踱步走了过来,一把夺过席满愿手中的水壶狠狠甩在了地上,清水从水壶中缓缓流出,瞬时间水光四射。
琉夏见事情败落,生怕监工姑姑责难,赶忙上前捡起水壶,陪笑道:“姑姑都怪我不懂事,与我家小姐无关,您……”
熟料话未出口,就被监工姑姑一掌推开,琉夏哪里受得住这一下,身形不稳,一个趄趔摔倒在地。
“呸!我只看到她喝水了!”
说着,还不等席满愿反应,“啪”一声清脆。
她肥厚粗实地大手已经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席满愿的脸上。席满愿的脸登时浮起一个殷红的手掌印。
席满愿被扇的七荤八素,连日委屈涌上心头,鼻子微酸,豆大的泪珠溢出眼眶,顺着脸下缓缓流下,吧嗒落在了地上。
“姑姑!手下留情啊!”琉夏又欲护住,却被监工柳姑姑一脚踹翻在地。
在这个淘沙场内,任她是谁都一视同仁,活干不好,不听话就要被打!打死了也不过是扔在后山的乱葬岗中变成孤魂野鬼,根本不会有人问津。
一如现在这边吵得厉害,却没有一个人朝这边看一眼,每个人都为求自保如同傀儡垂首忙着自己手中的活计,生怕多管闲事引火烧身。
柳姑姑转身如猛虎扑食一般,高举皮鞭张牙舞爪的朝席满愿扑了过去。
“姑姑不要啊!”浴春见琉夏被打心急如焚。
她们初来乍到之时就见识过柳姑姑的厉害!一个淘沙的女工不知何故生生被柳姑姑打的躺在了床上十余天才下地。
席满愿细皮嫩肉哪受得了这份罪?顾不得多想,浴春奋不顾身地趴在了席满愿的身上,监工柳姑姑“啪——啪——啪——”三鞭子狠狠抽在了浴春背上。
泡过盐水的皮鞭比喂了毒药的利刃更要折磨人,一鞭下去浴春背上登时皮开肉绽,等到第二鞭、第三鞭时,一朵朵殷红刺目的血花在浴春的灰色粗布衫上绽放。
一股腥甜浑浊着沙土扑面袭来,充斥着每一个人鼻腔,让人提心吊胆。
鞭子上的细盐落入伤口中,刺的浴春疼痛难忍,龇牙咧嘴地瘫倒蜷缩在了地上。
席满愿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只见浴春浑身血迹斑斑地倒在沙土中,双目紧闭似乎已经晕了过去,吓得浑身打了个寒颤,额上森出一排细密的冷汗,胆颤心惊地缩回了目光。
“大胆!你难道不知道她是谁吗!你就不怕丞相找你要人吗?”琉夏见识到了监工姑姑手中鞭子的厉害,生怕鞭子无眼伤到席满愿,起身奋不顾身地将席满愿护在身后,质问道。
监工姑姑狞笑盯着席满愿,恶狠狠地唾道:“呸!你还以为自己是丞相府里的小姐吗?谁不知道来到这沙场,就是有去无回?还做你的小姐梦呢!门儿都没有!!”说着如提溜小鸡一样,一把将琉夏扯开,举手高扬,又是一鞭狠狠落下。
席满愿听到此言不由心灰意冷,他不知道这次为何父亲要对自己如此绝情,只叹息这一下自己可难逃一劫了,不由紧闭双眼潸然泪如雨下,也不知母亲知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何时才能来救自己于这炼狱之中。
席满愿虽做好了吃疼的准备,却迟迟不见鞭子落下,也不闻鞭响,美目微眯,偷偷看了一眼,只见长鞭不知何时竟被一双粗壮地大手抓住,停在了半空中。
是谁这么大胆?竟敢为了自己与监工姑姑作对?
席满愿顺势看去,却见那人生得五大三粗,魁梧如熊,眼睛大如铜铃,龇牙咧嘴的等着监工姑姑,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胸前衣服上的席字让人一眼便可认出,他是席府的护卫。
席满愿双眼微微睁开,喜出望外地看着护卫,她认得此人,正是赵姨婆身边办事的人,如今他在这里现身,难道是赵姨婆来看自己了吗?
人未至声先响,只听赵姨婆狠厉的声音夹杂着风沙的焦灼从远处的传来,“看谁敢伤我家小姐一根汗毛!赵姨婆我让她今日吃不了兜着走!”
席满愿一听果然是赵姨婆来了,不禁喜上眉梢,连日的苦楚也随之抛之脑后。
赵姨婆一踏入淘沙场,没走几步远远便见琉夏被监工柳姑姑摔在地上,心下一琢磨,浴春、琉夏二人平日做事虽然喜欢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却也是稳妥拿捏有度,此刻被打必定是为了保护二小姐,心中一惊,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
幸亏她来的及时,才让席满愿幸免鞭策。
眼下见席满愿倒在地上,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席满愿扶了起来,怜惜地打量了一眼席满愿。
席满愿此时脸上掌印未消,泪渍混着泥沙满脸都是,形貌如雨后落红,零落入泥。
简单挽起的发髻此时也披散在肩,显得整个人狼狈不堪,赵姨婆痛心疾首地叫道:“小姐,您吃苦了!”又心疼地唏嘘了一声,“夫人她如果看到您这幅样子可要伤心死了!”
说着,磨牙凿齿回眸狠狠瞪了一眼柳姑姑,冷笑道:“我道是谁这么威风!原来是柳姑姑啊!真是天高皇帝远啊!柳姑姑如今在这里真是快要只手遮天了!难道你忘了,当年是怎么进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