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为什么,只是因为阿继喜欢我?他若是喜欢我,何故当初不答应我的要求娶我呢?退一步说,就算阿继再喜欢我,又怎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
前思后想,我实在忍耐不住,再一次问道:“为什么!”
阿继仍是迷茫的眼神,肯定的语气:“没有原因,我只是要带走你。”
换做别人,说出这样没有头绪的话,我早就忍不住对他动手了!可是这是阿继,依我对他的了解,阿继做事,不会糊涂至此,一定还有原因的。
可是我也知道,阿继不肯说,我便是拿刀指着他,他也不会说的。
我焦急而又无奈地盯着阿继,希望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端倪。
然而除了那又深情又迷茫的眼神,我实在看不出还有别的可疑的东西。
等等,眼神?
我细细地查看阿继的眼神,那样的迷茫让我觉得有几分熟悉,倒有些跟无名以前的样子相似。
而阿继的这种顽固的执着,那种无理取闹、蛮不讲理的样子,更像是中邪了一样。
我更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思索其中的可能性,终于,我浑身一个激灵,蓦地想起了一件事。
中邪!
阿继这难道是郦国人传说中的——灵魂附体?
若非如此,怎么解释阿继这种种怪异的行径!
营帐外面是朗朗天日,营帐里的温度也很高,可我却无端地觉得浑身都是凉意。
营帐外面有十几万的人,可是营帐里面,却只有我跟阿继——一个被附体的阿继。
我不由自主地向着营帐门口退了几步,脸上却极力保持坦然,希望不要引起阿继的注意。
但阿继还是,立刻察觉到了。
他看着我迫切地说道:“燕莺,跟我走,我带你走,回大迎去。”
我勇敢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甚至连死都不怕,可是如今胆小起来,却只觉得被附体的阿继十分可怕。
那眼中的迷茫和无理的执着,让我不知所措,我大叫一声转身跑出了营帐,只想着快一点到有人的地方。
我心里虽然害怕极了,但是脑子还是很清楚的,我想到了一个人,我想只有他,才能治得好阿继。那就是冯大人。
既然冯大人知道诛心血泪这种秘术,那么治好一个被附体的人,应该不成问题。
阿继随即便冲了出来,伸臂拦着我道:“我不会让你走了。”
营帐外面的侍卫看见皇上走了出来阻拦我,纷纷围了上来。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将领匆匆赶来,向连卓说了几句话。
连卓走到阿继跟前躬身说道:“郦国将领传讯,问毓德将军何时回去。”
眼看日已过午,原来我到大迎军营中,已经这么久了。
阿继对连卓道:“告诉他们,她不会再回去了。若是他们同意停战,双方便退兵,若是不愿意,那么大迎大军,自当跟他们战斗到底。”
阿继的这一番话条理清晰,又有十分的王者之风,分明不是一个糊涂人的样子。可是眼下这个说着人话的人,却被鬼附身做着非人的事情。
我挥着手中的刀在空中虚劈,激起呜呜的风声,我喝道:“容方铭继!”
连卓将军向我微微躬身,随即转身前去传令。
剩下一众侍卫包围着的我,和与我对峙的阿继。
若这种场面发生在大迎的皇宫里,若我还是因为一些恶作剧的小事跟阿继对峙,那我一定会打点起所有的精神跟阿继对立对视到底,因为那将是一场好玩的游戏。
可是如今,我们的这种对峙,已经被赋予了政?治上的意义。
我缓缓地举起手中的刀。
众侍卫不约而同地挺起手中的刀,意图对我的举止进行阻拦,生怕我伤害了他们的皇上。只是有皇上在跟前,众侍卫的刀都带着刀鞘。
我微微一笑,挥刀在周身一挥而过,所有侍卫手中的刀,都被我从中切断,一半被他们握在手中,另一半则叮当叮当掉落在地。
而不管是他们手中的,还是落在地上的,都还带着刀鞘。
众侍卫脸上变色,纷纷围上来保护皇上。
阿继立时制止:“都退下!”
我看着退下的侍卫,对阿继一笑:“这么锋利的刀,你不怕吗?”其实我是想对附身在阿继身上的人说,这么锋利的刀,一刀下去,你就魂飞魄散了,你不怕吗?
阿继只是摇头。那神情看起来不是害怕也不是不害怕,而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怕不怕,怕什么。
这种神情让我深感惋惜。
我想,不管怎样,阿继或者那附体阿继的人,只要他们想带我回大迎去,事情就好办了。
正所谓无欲则刚,只要有欲有求,就一定有破绽把柄,那正是可以被挟持的地方。
而我,如今就是挟持阿继的那个把柄。
我又一次,要将自己当做人质了。
我心中暗想,这么多人在意我的死活我的性命,看到我自己胁迫自己,便紧张的什么似得,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因为说来说去,他们只是在意我的命,并不在意我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然而,就在宝刀将要架到我颈中的那一刻,我的右手忽然一软,宝刀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直直坠了下去,刀锋切入地面,没有丝毫声息。
而我的手,还抓在刀柄上没有松开。
阿继已然反应过来,将我的手从从刀柄上拉脱,看着我大声说道:“燕莺,你想干什么?”
我没有理会阿继的话,只是呆在那里,回想着刚才的那一瞬间。
那一刻,突然有一种感觉,让我觉得很熟悉。而且那种感觉,可以直达我的心里。
我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得,急速转身,极目四望。
不远处是大迎的将士围着我们,再远一点是千万军马和一座座营帐,而更远处,是天地相接一望无际。
可是茫茫天地之间,我都没有看到我要看的那个人。
我焦急地私下眺望,阿继问道:“怎么了?”
那种感觉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我怅然站在那里,无法回答阿继。
连卓将军骑着快马飞驰而来,带来了最新的军情。
“大迎军营西大营,有一队郦国军马杀了进去。”
“西大营将军见敌兵来势锋锐,已命令西大营三万兵马合围敌军。”
“敌军约有万人左右。目前尚不知带兵的将领是谁。”
连卓的语气没有变化,目光却似有意似无意地看向了我。
我只是呆呆地望着西大营的方向,忽然我低声惊呼:“纪云琅!”我太过惊讶,所以声音很低,低得几乎是只在心里呼喊,却没有发出声响。
是的,是纪云琅。
方才宝刀脱手的那一刻,我感觉到的,正是纪云琅。
那是纪云琅跟我之间,独有的那种心灵感应。
那种感觉让我胸前的伤疤感到尖锐的疼痛,一直疼到了心脏。
只是似乎纪云琅跟我离得太远,我只是隐约感到了之后,那种感觉便又消失。
但是在我第二次感受到这种感觉的时候,我便已经可以肯定,西方带着大军突击而来的,正是纪云琅。
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纪云琅的消息,我几乎就要忍不住喜极而呼了。
可是我的头脑却越发地清醒冷静起来,这是跟纪云琅在一起的时候,我特有的一种头脑格外清醒的状态。
我立时想到了,带着一万军马、兼程从西南赶来的纪云琅,正被大迎的三万大军以逸待劳地围攻。
大迎主阵营对面的郦国阵营,虽然看不到,但可以听出来此刻没有什么动静。
由此可见冯大人他们还不知道纪云琅到来的消息。
我知道,只有冯大人他们收到了消息前去相助,才能帮纪云琅的一万军马脱困。
脑中思绪清明,似乎周身都有了更多力气。
趁着阿继等人未留意我,我一把提起宝刀,架在了我的颈中。
“阿继,给我快马,放我回去。”
阿继的眼光十分复杂,却又带着无可奈何。
烈日当空下这干燥的地方显得格外静默。
我纵身上了连卓牵来的马,却看见阿继和连卓也都上马,不声不息地跟在我身旁。
他们是为了监视我,看着我跟纪云琅会合,或者是为了跟着我,不让我靠近纪云琅,又或者,他们只是跟在我身边,为我在大迎军中开一条路?
当到此时,我无暇去细细分辩。
我纵马朝着西大营的方向奔去。
人喊马嘶的声音越来越响,士兵们或稳健或慌乱的脚步声和着数万只马蹄踏飒的声响,轰轰从前方传来,便如同数百只牛皮大鼓被同时敲响。
我费力地抬着受伤的左臂,一抖缰绳,就要冲上前去。
阿继却比我更快地纵马拦在了我的马前,双目不转瞬地看着我的眼睛,灼灼逼人。
我低声喝道:“阿继,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