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贵人居高临下般地看着陆宛,白暂的脸上嫣然一笑:“你可记得你我初时你曾对我说过什么?”
陆宛摇了摇头。
慎贵人悠悠一笑,一字一句道:“你说,我如今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瑾贵人,而你,不过是个小小的秀女,纵你身份如何,在这宫里,见了本小主你也应该行礼。”
陆宛依稀记起来了,她初入宫时,还是秀女的慎常在挑衅,她才说了这番话。
“你想怎么样?”陆宛问道。
慎常在轻轻一笑,风轻云淡般道:“我就想告诉你,如今我是皇上亲封的慎贵人,而你,却只是被皇上废弃,非死即疯的妃嫔,你也应该对我行个礼了,且,在你冷宫大门口,跪上两个时辰吧!”
陆宛沉默了,她从小到大,即便是穿越成赵湄丫鬟那会,又何尝受过这等屈辱。
见陆宛犹豫,慎贵人接着道:“那好吧!你不愿意,来人,接着打。”
陆宛慌忙道:“慢,我行礼,我跪。”
“小主,不要。”路白扑了过去。
陆宛柔声道:“这宫里我早已分不清真假了,你虽叛我,终究是为了护我,又陪我来这里,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路白,我小你些许,我也一直是拿你当姐姐待的。”
路白愤恨地看了慎贵人一眼,她到底是明白的,即便没有自己,慎贵人也会以千千万万种方式折磨陆宛,可她,到底是不想陆宛因自己受辱的。
路白看了一眼依旧脱漆的铜柱,准备冲上去。
慎贵人眼尖,慌忙道:“拦住她。”
两个婢女立刻拦住了路白。
陆宛情急之下,说道:“路白,我命令你,不许寻死,你去隔壁看看丽妃吧!”
她极少说命令,路白愈发不知怎么办才好。
陆宛恭敬地对慎贵人一礼:“贱妾见过贵人,还请贵人大人有大量,不和贱妾一般计较。”
她刻意自轻,便是想平了慎贵人的怨气,可她又怎么知道,你如何做都打消不了一个铁了心要折磨你的人。
慎贵人打量了陆宛一眼,略微挑眉:“这就是你的礼数?再来。”
路白赶紧道:“小主,不要。”
她看向慎贵人,谦卑恳求道:“若慎贵人怨气尤在,奴婢愿意以性命平贵人怨气。”
“我要你性命何用?”慎贵人毫不犹豫反问,看了陆宛一眼,“你看着办。”
陆宛咬住唇,指尖握得泛白,就那样跪下了,字字用力道:“贱妾陆宛跪拜慎贵人。”
慎贵人这才似乎有些意犹未尽,看着陆宛道:“你自行去跪两个时辰吧!”
说完,便扬长而去。
陆宛跪在宫门口,路白去拉,陆宛却摇了摇头,固执地跪在那里。
大夏这几日都是大雪不断,路白虽是为陆宛撑着伞,陆宛的衣襟终究还是沾了大雪,却始终不允许陆宛替她拂去。
陆宛跪在,路白便撑着伞一直站在她的身边。
她从来都知道,她没有看错人,她的主子,和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
她陆宛那般高傲的人,竟然那般屈辱,只为护她路白周全。
陆宛淡淡地笑着,低声道:“路白,咱们两个人,都不要忘了今天。”
她本性子淡然,与世无争,从来都不想争什么做什么,就想好好的活着,可天,却偏偏不放过她。
她的语气极为淡然,就像往日,她对路白道:路白,下雪了,可真好。
陆宛最终还是支撑不过,昏了过去。
在她醒来之后,她看到的人是容妃。
她觉得身子有些软软的,头也疼得厉害,看了容妃,还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自己错觉。
容妃怜惜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是感染风寒了,冰天雪地的,你怎的那么傻,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陆宛却是不答,着急地看了一眼四周,紧张道:“路白呢?”
容妃笑了笑:“路白也受了风寒,却熬着照顾了你一夜,你们两个啊!我已让她去歇着了。”
听容妃这样说,陆宛才松了一口气。
她这才发现被子一应都已换过,窗户也被修好了,应该是容妃处理的。
她如今处境落魄,不离不弃的人,只有容妃和路白了。
“你为她顶罪,她可有来看过你?”容妃问道,颇为无奈,又心疼道,“你怎么这样傻。”
陆宛捏住被子,良久,才启唇:“她的孩子早就没了,她是算定我了,姐姐,是我自己不曾早些发现,怨不得旁人。”
容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呀!”
阿云为陆宛端来药,容妃终究是自个儿身子也是虚的,撑不了多久。
便由着阿云替陆宛喂药。
陆宛颇为自责:“姐姐病着,竟还要难为姐姐来看我,我……”
容妃摇了摇头,抿唇道:“你我之间,又何故说这些。”
容妃温柔地注视着陆宛:“这事我已禀告了皇上,你向来通透,有些东西,你也应该明白了。”
陆宛沉思片刻,终是开口道:“姐姐且容我想想。”
是的,只需皇帝一句话,冷宫就将会是这宫里的一片净土,她不确定自己想要去争取什么。
可是,慎贵人让她所受的屈辱,她不会忘。
容妃也知道并不能逼她,守了陆宛这么久,容妃的脸色也愈发苍白,陆宛终究是内疚,不住地让容妃回去,容妃耐不过她,这才依了她。
陆宛披了一件衣裳便执意要将容妃送到宫门口,容妃到底是怕她又受了凉,也没敢多说话,只是拉着她的手道:“你回去吧!倘若缺了什么,想办法托人给我带个信。”
陆宛点了点头,依依不舍道:“姐姐放心吧!”
许久以后,陆宛再回想起这一天,竟然是那样的后悔,她从未想过,这就是她和容妃的最后一面了。
而容妃,至死都是护着她的,至死,都是在遵循着她的意愿,然而,那都是后话。
陆宛扶着门框,一直到容妃走远,身影再也不见。
她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但却远远看到一个明黄的身影。
他还是来了 。
他到底是内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