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澈目光如炬地看着慕清寒,似乎是在宣示主权一般。
“我不怪你。”陆宛缓缓说出这四个字。
慕清寒向来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也柔和了几分。
“真的吗?”他问得快而欢快。
慕清寒身旁的九皇子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连他父皇都说,这天下,注定会是他七皇兄的,他的想法,旁人从来都琢磨不透,所以,兄弟之中,不是没有野心的人,但是,都是服他的,父皇更是如此,何况是他们一众兄弟,只是,他何曾在他的七皇兄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又何曾看到过他的七皇兄这样小心翼翼。
“是,我不怪你。”陆宛表情平静说道,她笑了笑,“我有什么好怪你的,我同阿澈做的种种,同你又有什么两样。”
“阿宛……”慕清寒一阵语塞。
陆宛却仰天大笑,而后,才看着慕清寒道:“我本该早就想到的,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在三国之中周旋,独善其身,我到底是太相信你了,如今我和阿澈的援军未到,是我糊涂了,我以为,以你多年蛰伏,定然不会错失良机的,事已至此,我只怨自己拖累了阿澈罢了!”
慕清寒想,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因为自己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吧!只是为何?他如何都欢喜不起来。
“阿宛。”慕清寒又唤了一声,他不是没想过,天下和她,孰轻孰重,他也不是不知道天澈于她而言的重要性,只是,正因为她不爱自己,他才丢不了天下。
诚如陆宛所言,只有他自己知道,从他想要天下时起,吃了多少苦,在江湖历练了多少。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什么。
“天澈,我不会趁人之危。”慕清寒看着天澈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言外之意就是他要等待梁王的援军过来,说完,他又看向了陆宛,“阿宛,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从未想过会和你走到这一日,作为莫轻寒,我应该无条件放你们走,甚至于帮你,但是,作为大华太子,我却不能。”
陆宛没有做声,静默了片刻,才启唇:“作为大华太子,你这样做仁至义尽,作为莫轻寒,你对我也是仁至义尽,慕清寒,你不欠我,只是,走到这一步,咱们也做不成朋友了。”
她最后一句说得极清,就好像风一吹就会散一样。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难过的,甚至于这种难过,她不知道怎么用言语来表达。
她是相信天澈的,只是因为天澈的身份,她一直是保有余地的,但是对慕清寒,她却是在无条件相信着,甚至亏欠着。
可是,最后他却发现,这个人的一切都是假的,莫轻寒如同轻鹤神医一样,只是他诸多身份中的一个。
“对不起。”陆宛看着天澈说道。
天澈知道她的心意,她是在为自己无条件信任慕清寒而道歉,于是,慕清寒一直知道她们要做什么,她对慕清寒却是一无所知,而天澈是一直都知情的,到底是顾忌了她。
“慕清寒,你对我未免也太小觑了。”天澈带着一丝轻笑说道,他的话音刚落,前方的军队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了,梁王正是镜头之人。
“你以为,我当真想不到吗?”天澈说着,看向慕清寒有一丝嘲讽,“甚至,你今天会追出来,我也是知道的。”
慕清寒并未带多少人马,天澈的却是为了攻打狄戎,梁王在十万大军里挑的五千精兵。
九皇子到底是年纪太轻,惊慌失措看了天澈一眼:“皇兄……”
慕清寒抿唇看着陆宛和天澈,没有做声,陆宛紧紧地咬住唇,似乎在思考什么。
“慕清寒,我何尝不知道,你今日是有意放我,我天澈也不是什么趁人之危之人,何况,你也照顾阿宛良多,今日,咱们就都算了吧!”天澈面无表情说道,语气却是诚恳的,没有半分轻蔑。
慕清寒已做好杀出一条生路的打算,只是可能身后的将士要牺牲在这里了,无论如何,他和老九都得逃走,只是,他没想到,这样好的机会,天澈会放弃。
他诧异看了天澈一眼:“你可知,放了我你日后同我迟早都是你死我活?”
“知道。”天澈回答。
陆宛拉了拉天澈的衣袖,只觉得自己喉间一干,唇瓣颤动了几下,这才道:“阿澈,不可以。”
陆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慕清寒心中一阵苦涩,她待自己倒是真的狠心得紧。
只是,被她喜欢着的人,又是何其有幸。
天澈笑了笑:“阿宛,无妨的,这样,你就不欠他了。”
陆宛听了,皱了皱眉,看了慕清寒一眼,她又何尝希望慕清寒真的和天澈对立。
天澈说得不错,这样她就不欠慕清寒得了。换而言之,今日她们就真的杀得了慕清寒吗?慕清寒又岂是这么好对付的,她们趁人之危,慕清寒损失的不过是他身后的将士罢了,再者,她的确……欠了慕清寒太多了。
“皇兄,这就是你喜欢的女人?倒真是狠心得紧呢!”九皇子到底是年岁过小,看着陆宛冷笑说出这句话。
慕清寒被他说得心口一疼。
她向来是这样,只是,到底是他骗了她,她心里又如何能够真的一点也不怨。
他慕清寒有多羡慕天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向来孤傲惯了,看着天澈道:“天下,阿宛,我也都想要,天澈,若你今日放了我,望你他莫要后悔才是,他日战场相见,我决不会手下留情。”
“我也是。”天澈沉静吐出三个字。
慕清寒没有多废话,调转马头就走。
天澈握住身侧的陆宛的手,在她耳边轻道:“阿宛,没事的。”
陆宛没有说话,看着慕清寒的背影。
她也失去了自己最信任的知己了吧!
她真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其实慕清寒在她面前又何尝是一点破绽都没有,到底还是她一直自欺欺人,不愿意去想罢了。
“天澈,咱们可能会走得更难了。”陆宛口气有些沉重地说道,是啊!是她从前把天下想得太过于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