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宛便盼着入夜了。
待入了夜,陆宛便看着这寂寥的寝宫,对路白道:“去将丽妃叫出来罢!”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丽妃今日的神智却是清醒的。
陆宛对着她行了一礼:“承蒙娘娘多日照顾。”
丽妃了然一笑:“你是准备出去了?”
陆宛点了点头。
丽妃似乎是意料之中一般,笑了笑,便不再多话。
路白看了一眼陆宛,终是忍不住道:“烧宫确实是下下之策,小主可曾记得,梁王殿下赠小主的口哨?”
陆宛点了点头,却没做多想,依旧道:“放火。”
路白情知作戏是要做全的,便同陆宛一起进了寝宫,点燃了床帐,待火势大了,确定不是两人之力便可以灭的,这才故作慌乱的跑了出去。
丽妃冷眼瞧着陆宛和路白二人:“你着实聪明。”
陆宛不曾应她。
丽妃上前两步:“这里没了,我又能去哪儿?都是冷宫罢了!”
是啊!先皇已经不在了,哪里都是冷宫。
丽妃看了一眼那熊熊烈火,忽的笑了,冲进了火中,陆宛本想去拉,跟了过去,却只拉得一片衣袖,路白却死死地拉住了陆宛:“小主,危险。”
陆宛痴怔了看着那场大火,继而木然的转身,看着路白道:“她解脱了。”
是啊!丽妃解脱了。
可她陆宛,却不会那般。
因为,她想活着。
冷宫的冲天大火,终于是引来了皇帝的注意。
慎贵人自然识趣地撤走了守候在冷宫里的人。
皇帝没有叫龙撵,竟然是用轻功飞过来的。
他推开门的那一刹那,陆宛眸中并不惊讶。
可是他却不得不否认,看到女子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的。
陆宛除了发髻有些凌乱,脸上有些污渍之外,依旧淡定从容,怀中还抱着尽欢。
她的眼神极为冷漠,好像这熊熊烈火欲焚之人,不是她一般。
“丽妃还在里面。”这是她对皇帝说的第一句话。
皇帝当然知道丽妃是谁。
皇帝伸手,下令所有人灭火。
“我不想在这里了,天澈。”这是她对皇帝说的第二句话。
皇帝愣住了,愣了不是她的意思,而是那一声天澈。
自他登基以来,何曾听过有人这样唤过他。
她的眸澄清却沉静,仿佛有魔力般让他移不开视线:“我想去看容姐姐。”
她接着道。
“这把火……”皇帝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她点了点头:“是我放的,丽妃,是她自己冲进去的,我没拦住。”
皇帝不曾想到她会这么坦然,皇帝也明白了,她这副样子,不是给他看的,而是给旁人看的。
皇帝眯着眼,打量她:“你就这么肯定朕会放你出冷宫?”
陆宛看着皇帝不做声,她没有办法,她只能孤注一掷。
她真的似乎经历了这世间所有如梦幻一般的事情一样,她现在只想去看看容妃,旁的恩恩怨怨,以后再说。
皇帝终究是有些不忍,叹了一口气:“跟朕去帝寝殿。”
一旦皇帝让她去了帝寝殿,这便是告诉所有人,她又是嘉贵人了,不再是冷宫废妃了。
皇帝原以为她会欢喜,谁知,她依然是面无表情:“带我去看容姐姐。”
皇帝这才明白,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复位,而是看容妃。
皇帝也是重情义之人,遂是对她还有几分相惜之意,口气不觉软了几分:“明天吧!你这幅样子,如何去见她?”
陆宛心道:容姐姐平日里便为我挂念,若她泉下有知,见我这般样子,仔不定又该如何难过了。
她遂是点了点头,同意的皇帝的打算。
皇帝的帝寝殿一如往昔,待她看到昔日她所写的三境之时,不觉有些枉然。
她梳洗过后,便和皇帝一同坐下。
宛若那三日,她和皇帝不眠不休对谈一般。
“容姐姐怎么死的?”她问。
皇帝低眸,有些黯然:“为了救焱儿。”
“大皇子……”陆宛沉吟,“他怎么了?”
皇帝挑了挑眉,纠正道:“是太子。”
陆宛听着便都明白了,眼眶一红:“臣妾代替容姐姐谢过皇上。”
皇帝摇了摇头。
“当日焱儿趴在栏杆上看鸳鸯,谁知栏杆竟塌了,焱儿落水,静雅去救,谁知……”皇帝交代着原由。
陆宛听着双拳便开始握紧:“好好的栏杆怎么会塌呢?”
她一语惊醒梦中人。
皇帝原只当意外,现而一想,宫里的栏杆都是每月检修的,好好的栏杆怎么会塌呢?
皇帝眼神也开始深邃起来。
陆宛目光坚定道:“求皇上给容姐姐一个公告,以告姐姐在天之灵。”
皇帝点了点头。
陆宛明白,若皇帝点了头,那便会好好彻查到底的。
“那太子皇上打算如何是好?”陆宛问道。
皇帝低眸沉思片刻:“自然是放在朕的身边,朕亲自教养。”
陆宛深知自己位份不够,作为一个尚未侍寝,又无恩宠的嫔妃,她不能指望自己再怎么晋封了,也深知,自己是没法抚养太子的。
而唐贵妃,恐怕无论如何,容妃都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给她养的吧!
太子身份尊贵,将来若是指着哪个嫔妃膝下,只怕不是涵妃,便是付嫔了。
陆宛思虑一番,对皇帝这个决定也没有异议,接着问道:“那皇帝该如何处置臣妾?”
她这一问,皇帝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皇帝带她来了帝寝殿,也只不过是率性而为。
陆宛也不急,唇边微微上扬,看着皇帝。
皇帝到底是有些内疚的,继而,他的眸光坚定了起来:“有朕在,谁也逼不了你了,你安心做你的嘉贵人吧!”
陆宛点了点头。
皇帝却在想,他为了护赵湄,而让陆宛去了冷宫,虽不至于不管不问,可到底是让陆宛吃了不少苦头,他也可以确定,陆宛一直都是真性情,至于初识的种种,他也不明白,但是,他是皇帝,也是一个男人,那就必然要有担当,陆宛入冷宫已久,张家心里也应该痛快了。
从陆宛入冷宫开始,他便着手打压张丞相了,可以说,给慎贵人和张家的泼天恩宠,其实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用来麻癖她们的罢了!
且,他觉得他真的应该替陆宛做些什么了。
他看着陆宛便是五味陈杂,到底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