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警惕的看了陆宛一眼,裹紧了身子,身子向后挪了挪。
陆宛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这些难民在哪里都是被嫌弃的,他们的心里已经习惯性的对所有的人都抵触。
陆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含笑看在那个老妇人,伸手想要去卧她的手,皇帝生怕陆宛和疟疾者接触也被传染了疟疾,想要伸手去拦,却终究是迟了一步。
在他心中,的确是心怀天下,心怀百姓的,可他在怎么样,都是一个凡人,他也有他的私心,那就是,陆宛安好。从前,他想要一起携手笑看天下的人没有出现,他的心里便是天下为先,后来那个人出现了,他终于明白,若这世间没了她,他该是多么孤单,这万里河山,倾世繁华,也会瞬间黯然失色。
“阿宛。”他上前唤道,眼里的焦虑毫不遮掩。
陆宛侧眸朝他莞尔,摇了摇头,握住老妪的手加重了力道:“婆婆,请你相信我,我没有理由害你的,倘若你不吃我的药,你终究是难逃一死,倘若你吃了我的药,即便我有心毒害你,却也是帮你寻了一个解脱,你说可是这个理?”
老妪本在陆宛没有丝毫顾忌的握住她的手,不怕传染时,心中的抵触便消了大半,见陆宛又是这般诚恳的劝说,说的也的确是发自肺腑,且陆宛同皇帝的眼神交流她也尽收眼底,那种眼神,她不是不曾见过的,从前,也有一个人会那样注视着她,那是担忧,是害怕失去。
老妪点了点头,深深凹陷下去,略有些浑浊的眼里溢出了泪光,她擦了擦,接过了陆宛手上的药丸,吃了下去。
在陆宛握住老妪的手的时候,难民的抵触心理就是消了大半的,试想,若真是残了歹念之人,又如何会不顾自身安危,他们也有点相信,陆宛和皇帝一群人是真的来帮助他们的。
约抵一炷香的时间,老妪忽的开始吐了起来,人群又开始沸涌了。
陆宛狐疑地看了忽而颜一眼,忽而颜却是嘴角略带一丝嘲讽,冷笑了一声,看向了皇帝,皇帝不禁上前以身子护住了陆宛。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早知道他们没存什么好心思,他们定然是官府派来灭口的,朝廷就没有什么好人,乡亲们,总之是难逃一死,和他们拼了。”
能站起来的难民就都站了起来,即便他们都早已被饥饿和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可人道最后临近逼疯的关头,抱了必死之心的时候,潜力总是无穷的。
“大家听我说。”陆宛试图安抚难民。
却没有一个人理会她。
那个墙角的老妪挣扎着起身,扶着墙角一寸一寸的移动。
带头的一个年轻人连忙迎了上去,急切问道:“蔡大娘,你怎么样了?”
老妪刚把病菌吐了出来,身子到底是有些虚弱,深深吐了一口气,对那年轻人道:“我……我……并无大碍,柱子……快……快让他们……住手,莫……莫误伤了好人。”
叫柱子年轻人似乎很有号召力,老妪没有事,自然就证明了陆宛他们确实没有存什么坏心思。
老妪示意柱子扶自己到陆宛跟前,作势便要下跪。
陆宛并不愿受她这般大礼,扶起了她:“晚辈岂敢受婆婆这般大礼,婆婆该谢这份姑娘,药是她连夜上山采的。”
众人闻言,便是都跪了下来,高喊着:“活菩萨啊!”
见难民没有抵触之心,陆宛便把药丸都分了下去。
皇帝却强迫她先吃了一颗,陆宛心下一暖,也算是明白了皇帝的心意。
那位叫柱子的年轻人对着陆宛感激道:“姑娘一行人真是活菩萨啊!苍天无眼,星辰不公,若不是姑娘等人,有谁会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
陆宛淡淡笑了笑:“药是这位姑娘做的,来这里是我夫君的意思,我委实不敢居功。”
柱子又道:“总之,诸位的恩情,我和乡亲们都不敢忘,若有需差遣的地方,我同乡亲们愿为各位当牛做马。”
皇帝摇了摇头,扶起他道:“苍天不是不开眼,你且等着,不给你们活路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我们也不要你们报答,你们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皇帝抱拳高声道:“诸位放心吧!明日,在下替诸位寻来粮食,在下会想办法解决临安疫情,助诸位回乡,朝廷,永远不会放弃诸位。”
皇帝一番话说完,众人又是热泪盈眶,他们逃难致此,便就抱着多活一天便是便宜的想法,从未想过会有一日,有人来帮他们,有人答应送他们返乡。
皇帝等人也未多留,难民数量众多,的确也应当早寻解决之法,皇帝谢过莫轻寒和忽而颜后,便带着陆宛去了知府击鼓鸣冤。
知府一见皇帝便知道是所为何事了,头疼之余,却又有些惺惺相惜。
皇帝没有多说,第一句话便是:“麻烦大人替草民打一盆热水上来。”
知府早就在揣测皇帝绝非寻常之人,却皇帝器宇轩昂,气度非凡,不论这些,单凭皇帝所做所为便是让他心生敬仰的,他也不在乎皇帝是否有了礼数,没有多说便着人打了一盆热水,皇帝二话不说,便让陆宛泡了良久,这才对知府行了一礼:“草民无礼了,只是夫人今日同难民有接触,草民自己倒是没什么事,习武之人身强体壮,却唯恐夫人有什么三长两短。”
知府也是爱妻之人,微微有些动容。
“不知草民所托大人之事,大人处理得怎么样了?”皇帝问道。
知府叹了一口气:“想不到,本官听说去给难民发药之人,便是二位,二位有所不知,本官亦是心怜那些难民,昨日公子一走,便就修书前往各州郡了,只是这一天的功夫,尚未收到回信。”
皇帝本是意料之中,只是他今日来找知府却是有旁的事。
知府又道:“如今难民就在金陵门前,本官却闭门不纳,本官心恨剥削民脂民膏之人,这样一来,本官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终是个见死不救。”
说完,知府沉痛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