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宛还想再说什么，却又觉得有些多余，她从来都不是善于表达情感的人，也向来不喜欢矫情。

她心中已经暗暗决定了一个事了。

陆宛轻柔地替赵湄掖好被子，柔声说道：“你好好消息，我去替你叫皇上进来。”

“嗯。”赵湄点了点头。

陆宛才起身，便听赵湄在身后唤道：“阿宛……”

陆宛回眸，赵湄却笑了笑，摇了摇头。

她知道赵湄想要说的是什么，她想说谢谢。

她们两个人之间，何须谢谢。

陆宛出去了之后，皇帝便迎了上来，问道：“湄儿情况如何了？”

陆宛不去看皇帝，垂眸淡淡道：“皇上自己去看不是更好？”

唐贵妃脸上的忧心忡忡也不知是做给皇帝看的，还是真的担心。

她叹了一口气，对着皇帝道：“这可真是出乎意料啊！都没听说孩子呢！便没了，臣妾刚听说之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若是从前，涵贵妃定然又要讽刺唐贵妃了，只是，她几番沉浮，到底是知道收敛了许多，旁的人或事，她可不管，但皇帝面前，她却是要做给皇帝看的。

皇帝抿唇不语，略微顿了顿，这才拍了拍唐贵妃的肩：“辛苦你了，朕去看看湄儿。”

皇帝进了内室，内室里还有未散尽的血腥味，皇帝心下一沉，不免又有些内疚起来。

皇帝叹了一声，轻轻唤她：“湄儿。”

赵湄背对着皇帝，没有做声。

“湄儿，你为何不告诉朕。”皇帝的语气虽柔，但却显得刻意，平心而论，皇帝刚知道赵湄流产是生气的，他气赵湄至始至终都没有告诉过他，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再出言伤了赵湄。

赵湄忽的转过身来，眸光蒙了一层水雾，她缓缓一笑，问道：“告诉皇上有用吗？皇上真的在意和臣妾的孩子吗？”

听着赵湄这有些怨怼的话，皇帝正打算同她坦白说了，却听赵湄接着道：“臣妾知道，皇上对臣妾只是怜惜，毕竟昔日，皇上微服遇难，是臣妾不顾一切救了皇上，皇上心下怜惜臣妾罢了！臣妾明白的，阿宛很好，皇上好好待她吧！臣妾也别无他求了。”

皇帝对赵湄，一开始，他自己也是分不清的，有惊奇，有感激，有很多很多，然而，直到他不受控制地想去靠近陆宛，即便那个女子的眼里似乎永远都不会有多余的东西。

但是，感情这回事，真的能控制，那就不叫感情了？不是吗？

皇帝心里升出一丝愧疚，他揉了揉赵湄的发丝，轻声道：“你别胡思乱想了。”

他所准备说的话，一瞬间都吞了回去。

他对赵湄有怜惜，有感激，有喜欢，但他这一刻却是清楚的知道，他不爱。

只是，从前，那万般宠爱是他给的啊！这一切的因也是他重的啊！他是皇帝不错，他是狠心不错，但是，他却对赵湄狠不下心来。

她还是那个人的姐姐啊！

若是陆宛知道，只怕是恨不得杀了他吧！

赵湄闭上眼，眼角落下一滴眼泪，接着，她缩了缩身子，整个人都蒙在了被子里面，皇帝可以明显地看到她的颤抖。

皇帝心下一软，轻轻拥住她：“湄儿，朕那日在宫外，幸逢你和阿宛，你不惜性命，为朕吸出伤口的毒，朕都记得，朕从来都是不舍得伤害你的。”

赵湄就是不做声，啜泣声越来越大。

皇帝无奈地起身，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却是无论如何，再也对赵湄说不出甜言蜜语来。

他向来是个爱恨分明的人，他向来很固执的希望，他在意的女子，是可以唯一一个坐在他身边陪他瞰俯这山河壮丽的，他偏执得可怕，后宫关系到前朝，他不能空置，子嗣向来是皇家根本，他也不能姑息，他就只想把最珍贵的留给他心爱之人，至于旁的，诸如弱水三千，他全然兼顾不得。

他只有一个人，便也只想取那一瓢。

“晋娟贵人为娟嫔。”皇帝沉声道，他伸出手，想拍一拍赵湄以示安慰，最终又觉得多余，便收回来了，叹了一口气，“湄儿你好好歇着，朕再来看你。”

赵湄不敢相信他会走，赵湄一把掀开被子，眼睛已经哭得红红的，却是愈发惹人怜惜，她挣扎着要起身，但奈何身子着实力不从心，好在婢女懂她心思，扶她起来，将枕头放在她的后背。

她因为身体的疼痛，呻吟一声，皇帝终于是不忍心，顿住了步伐，又重新坐在她的跟前，叹道：“你这是何苦。”

赵湄低着头，咬唇不说话，静默片刻，这才泪光闪闪的抬眸，有些欲说还休，终于，她问道：“皇上真的要走？”

那是从前她受个伤都会寸步不离的男子啊！他还是这天下之主，他还面容清峻，身姿挺秀。

若不是这样，她如何会动了心？

面对他的柔情，能有几个女子不动心？

皇帝不想再给他希望，有些时候，有些东西，并不一定非要说出来，皇帝点了点头。

赵湄有些不敢相信，她扬唇溢出一丝嘲讽，话音间却带有一丝哽咽：“皇上知不知道，臣妾刚没了我们的孩子？”

皇帝再次点头，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留下一层晕圈：“朕有公事要忙，湄儿，你听话。”

赵湄突然感觉到一阵晕眩，她忽的捂着脸，大哭起来。

她向来婉约娟致，这番气度，并非寻常女子能极，皇帝从前也以为，自己喜欢的，应该就是这样的女子。

可是，他总在不知不觉的被陆宛吸引。

那个女子，像迷一样，他猜不出她身上有多少秘密，她的眼总是平静得像一泓清泉，但却透着冷冽，她总看起来无坚不摧……

他对陆宛越来越好奇，他越靠近就越被她吸引。

陆宛那样的女子，皇帝承认，是别致的，也是致命的。

平心而论，论容貌，陆宛同赵湄不相上下，但她陆宛的气质却要略胜一筹，只怕是说她倾城绝世，也没有人敢否认。

最重要的是……陆宛懂他。

他相信，陆宛是懂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