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敬的脸涨得通红，实在是窘迫。

宁王却笑意盈盈地看着端敬：“端敬，你是不是下不了手？端敬，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连你也是帮他的？”

说着，他闭上了眼，伸长了脖子道：“既然如此，端敬，你动手吧！”

端敬眸中带泪，咬了咬唇，终是下不了手，懊恼地丢了长剑：“皇兄，你好自为之，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替你求情了。”

皇帝同样复杂地看了宁王一眼，这曾是他认为，最过于淡然，风度翩翩的兄弟，却终究还是因为权利，便成了这幅模样。

“告诉初文，对不起。”宁王静默了数秒，终究是吐出了这句话。

皇帝嘲讽一笑：“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别为自己找太多的借口了。”

宁王没有说话，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向来最清楚不过，他看着皇帝，冷声道：“你要怎样处罚我？”

“斩……”皇帝话音一顿，背过身去，“收监。”

皇帝快马直逼帝宫，待进了，方才感受到大殿上的沉重。

他顺着太后的目光看去：“母后……”

他委实不曾想到，陆丞相会死的。

“他死了。”太后轻声说道，声音却是虽柔犹重，“哀家来晚了一步。”

皇帝沉重地闭上眼，良久，才缓缓睁开：“陆丞相忠肝义胆，朕心甚憾丞相故世，追封为忠义王。”

皇帝话一说完，便觉得这大殿，沉重得如何都待不下去，脑海中竟然又浮现出那个模糊的面容。

且说陆宛那边，陆丞相死了的事，莫轻寒不敢瞒她。

初时听说的时候，陆宛是满脸的不相信，她先是一怔，继而一本正经地看着莫轻寒：“以后这种玩笑就莫要再开了，宁王已经谋逆两次了，若他真有自知，就该反省了，如何会谋反 ，我父亲性子，向来最是温顺不过，又如何会和宁王冲突。”

“我没有骗你。”莫轻寒说着，目光却有些不敢看陆宛，他生怕在女子的眼底看到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莫轻寒这样一做，陆宛突然就意识到，莫轻寒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她的父亲，是真的在政变中死了。

因是有了陆宛之记忆的缘故，她的难过有些不可克制，眼泪哗地就落下来了。

她立马起身：“我要回京，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回京亲眼所见。”

她不相信，不相信那样温顺和蔼的一个人，真的说不再就不再了。

毕竟是关系到双亲，莫轻寒也没有多做耽搁，很快就备好了快马，只是，这一次他却走不开，不能陪陆宛入京。

陆宛让路白留下来照顾长欢，任由莫轻寒的俩个护卫跟着自己去了帝京。

待走到陆宅的时候，看着满室铺天盖地的白，她只觉得是一阵头晕目眩。

管家一见她，便迎了上来，哀叹一声，哽咽道：“二姑娘可算是回来了，快去劝一劝夫人吧！”

陆宛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轻声道：“我知道了。”

陆夫人在灵堂是哭得肝肠寸断。

“母亲。”陆宛唤了一声。

陆夫人回头见是她，便站了起来，想开口说话，眼泪却是如掉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

陆宛紧紧地抱住她。拍着她的后背说道：“母亲，你别说话，女儿明白，女儿全都明白。”

陆夫人扶着她一道跪下，她盯着陆丞相的灵堂，心中暗暗发誓，宁王，她决然不会放过他。

“夫人，朕来吊唁了。”天澈语气悲沉说道。

天子前来吊唁，这样的殊荣，在大夏朝却是前所未有的。

天子前来，没有人来通报，细细想来便也知道了，这都是天子的意思。

陆夫人惶恐相迎，一时念及丈夫过世，又想到陆家的这份殊荣，一时间她竟是悲喜交加，脱口而出：“若是老爷泉下有知，皇上亲自前来吊唁，定然是无上感激的。”

皇帝叹了一口气：“夫人言重了。”

陆宛背对着皇帝，她直觉得，自己转身的勇气的都没有，她怕看到那个人，怕自己的情绪再也不受控制了。

皇帝哀伤地看了一眼陆丞相的灵堂，作势就要跪下去。

陆夫人慌张失措，连忙拦下来：“皇上，这可使不得，您是天子，怎能对臣下拜唁，这份情谊，妾身委实不能让大人受了，还望皇上三思。”

皇帝摇了摇头：“陆丞相忠肝义胆，如何都是受得起朕这一跪的，我大夏幸而有臣如此，且丞相之死，朕的确也有过失。”

“这……”陆夫人言拙，她仍旧觉得这样不妥，到底是个深宅妇人，又找不到旁的理由来拒绝皇帝，只好拉了拉身旁的陆宛。

陆宛深知，此时只有自己能站出来主事了，陆丞相的性格，她万分了解，若是丞相知晓，只怕九泉难安。

陆宛站起身来，对着皇帝深深一拜：“臣女见过皇上。”

她的头深深地低着，皇帝看不清她的声音，只觉得这样声音万分的熟悉，他细想起来，大脑又是一阵疼痛。

“皇上。”陆宛抬起眸子，静静地看着他，“还望皇上听臣女一言。”

“嗯？”皇帝略应了一声。

陆宛抬眸正色道：“还望皇上明白，父亲既为皇上臣子，忠君便是本分之事，臣为君纲本是分内之事，人终有一死，或重如泰山，或轻如鸿毛，父亲是为国家大义而死，于他而言，却是死得其所，在选择以死明志时，父亲也未求过什么，若是皇上行这般大礼，只怕是违了我父初衷，还望皇上体谅，我陆家，也无法这天下之大不讳。”

女子说得沉着冷静，字字珠玑，皇帝不得不承认，女子确实是说服了他，他看着她的脸，这张脸总觉得就是那样的熟悉，宛若……宛若就是他脑海中的那个模糊的身影一般。

“我们……”他出神的看着陆宛，却是欲言又止，心中暗自有些鄙夷自己，如今是她的父亲为国亡故的日子，他身为天子，如何能说这样不合时宜的话，话到嘴边，脱口而出的却是，“我能不能在陆丞相灵前上一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