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陆宛猜测出来,莫轻寒没有半分吃惊,就好似意料之中一般,她那样玲珑的女子,岂是她看不破的。
“若是你喜欢,咱们可以一直住在这里的。”莫轻寒轻声说道。
陆宛一怔,眼神略有些逃避地看向了旁处:“莫先生大恩,陆宛无以回报。”
她还是这样客气,他听过无数人唤他莫先生,只有她,每每这样称呼时,便叫他难过万分,她若真能像端敬那般多好。
只是……那样,兴许就不是他了。
莫轻寒微微一笑,扶着她走到竹屋前。
陆宛看着他,侧眸道:“不可居无竹,说的大抵便是你了。”
她又想起莫轻寒在金陵的那栋宅子,茂密的竹林,幽深而寂静,那都是她和那人一同走过的。
她略微有些黯然,却终究是强扯出一抹笑意:“进去吧!”
莫轻寒自然是想到了她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动,却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在莫轻寒的调养下,陆宛的身子很快就好了,只是外伤易愈,内伤却是难全。
莫轻寒也难得安闲,时不时便叫上陆宛,博弈几句,两人都不是多之人,却也算相处得极为安逸。
这一日,陆宛和莫轻寒下棋时,便道:“莫先生照顾陆宛有些日子了,若因陆宛一人,而误了莫先生大事,陆宛于心难安,莫先生的无隐楼,天下少有能及,万不能因陆宛而荒废。”
莫轻寒苦涩一笑,他为主,她为客,而今,客却是在逐主了。
莫轻寒虽明白她的意思,但终究是不愿舍她而去,便道:“若事事需我亲力亲为,我养那些人,又有何用?”
陆宛听着,再无言对答,只得掩饰般轻抿了一口茶水,目光闪烁看了莫轻寒一眼:“莫先生自乐便好。”
陆宛笑而不语。
而后的几日,陆宛便发现,晚饭前后总有人来向莫轻寒禀告外况,莫轻寒也没有要避开陆宛的意思,索性和陆宛一道用饭时,便一一听着。
骤然失子,自然是心痛难耐,陆宛经常夜不能寐,莫轻寒为她调制的安神香,开始的几日倒还好,久了见显著甚微。
陆宛因念着莫轻寒的恩情,也不好太过叨扰,索性便假寐,闭上眼睛之时,却都是往昔的种种,在回忆中睡去,往往梦中也都是那些。
这一日,陆宛正梦中惊醒,却见莫轻寒正深深凝视着自己,不由得一阵尴尬,却是一言不发。
莫轻寒掩饰般的看向旁处,良久,才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放过唐家的。”
陆宛没有说什么,她心中比谁都清楚,失子之事,和唐贵妃脱不了干系,她断然没有再回宫的可能,她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唐家不安,她心甚欢。
只是,她到底是欠莫轻寒的太多了,陆宛略微皱了皱眉,她又委实不愿看着唐贵妃诸人如鱼得水。
她踌躇一番,终究道:“莫先生,陆宛欠你的恩情,只怕来生都难以偿还了。”
莫轻寒苦涩一笑,他何时有想过要她还了。
继而,她看着莫轻寒,轻声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陆宛心里已有了那个人,还望莫先生见谅。”
莫轻寒没想到她会说得这样直接,先是一怔,继而道:“哪怕他伤你如斯?”
陆宛苦涩一笑,痴痴地看着远方:“莫先生有所不知,他是逢场作戏,陆宛却当了真,若真要忘得一干二净,却也非是一朝一夕。”
莫轻寒嘴巴张了张,刚想告诉她,自己有能忘情的药时,却听到她又道:“此时的陆宛,着实有愧莫先生之情。”
因为无情,所以有愧,莫轻寒好像是什么都明白了,一连消失了几日,待他再回来时,已是一切如旧。
莫轻寒回来那日,陆宛便拿了自己这几日酿的酒,替莫轻寒斟上了,自帝都之后,陆宛便格外喜欢宿醉,唯有醉了,才会是什么都不知道,才会是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莫轻寒品了几口,便问道:“我那酒窖还有不少二十年的桃花酿,你为何不取出来?”
陆宛笑了笑,没做声。
莫轻寒便十分潇洒搬了两坛出来,递了一坛给陆宛:“你我今日,不醉不归。”
陆宛苦涩一笑,不醉不归,又岂是这样容易的。
在这个世界,她是这样的孤独。
“大华霍真求见轻鹤神医。”一声声的声音传来。
莫轻寒淡淡一笑:“无妨,咱们继续,他进不来。”
莫轻寒对自己的自信终于是被打破了,他的阵被破了,霍真抱着气息奄奄的女子来时,陆宛和莫轻寒正在对酌,霍真对着二人恭敬一礼:“大华霍真求见轻鹤神医,我的妻子,就快要不行了,劳烦两位引荐。”
莫轻寒向来便是冷情之人,他和陆宛难得这样宁和相处,皱了皱眉道:“你破了我的阵法,不请自来,我为何要救她?她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说完,莫轻寒侧过身去,挥了挥手:“走,若让是再见你,必当取你性命。”
霍真却异常激动:“原来您就是轻鹤神医?竟是这般年轻,还望神医救我妻子一命,霍真擅闯之罪,霍真愿受责罚,只求神医救我妻子一命。”
莫轻寒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却见霍真作势便要跪下,她的妻子,本是只剩一口气的人了,却对他伸手唤道:“相公……相公……不要,你是大华唐唐大将军……如何能为贱……妾而跪,若……相公……当真跪了……贱妾又……何聊生。”
莫轻寒许是见惯了这种场景,摇了摇头:“我已说了不救,便决然不救。”
陆宛心中却生出惋惜之感,能破莫轻寒阵法的人,在战场上也应当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了,若她的妻子不在了,只怕他就要陨落了。
她曾几何事,不也是渴望过这样的感情?
她曾几何时,不也是信了,才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陆宛看了莫轻寒一眼,说道:“我想救她。”
莫轻寒吃惊地看了陆宛一眼,却听陆宛盯着霍真道:“并非轻鹤先生见死不救,只是你妻子之病,极为棘手,你看这样如何?轻鹤先生治你妻子,我向你学行兵打仗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