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一向知道见好就收，她知道自己这贵妃之位怎么来的，若不是皇帝为了牵制唐贵妃，只怕她如今还是涵妃，她大抵也清楚，自己这个贵妃之位，同某个人脱不了干系。

她不是没有喜欢过皇帝的，在皇帝还是王爷的时候，她便在一次宫宴上见过了皇帝，她向来心高气傲，心里也觉得，恐怕只有皇帝这样的男子，才算配得上她了。

只是这份年少的喜欢，早就在这无边空寂的深宫里磨得干净了，她不是没有挣扎，磨平自己的性情，只是，原原本本的她，皇帝都不喜欢，又如何奢求伪装出来的她能让皇帝喜欢。

更何况，皇帝什么都明白。

这个贵妃，她当得甚是开心，恩宠什么的早就随着时光的蹉跎变得不重要了，只盼着，唐家可以没落，得报父仇罢了。

“感谢诸位娘娘，而今姐姐不大好了，还有诸位娘娘这般记挂，姐姐心里定然也是欢喜的。”静常在红着眼睛，轻柔说道，手放在腰间弯身就是一个礼。

唐贵妃示意侍女拦着她，叹了一声：“都这个时候你还这般客气作甚，说起来，谦嫔陪在皇上身边可比本宫早多了，这份情谊，本宫记得，皇上也记得你，你放心，皇上不会委屈了谦嫔的。”

静常在含着泪点了点头。

少顷，太医便出来了，一边走着一面摇头。

他抱拳弯腰，战战兢兢地走到唐贵妃跟前：“贵妃娘娘，请恕老臣无能，谦嫔娘娘……只怕是……回天乏术啊！”

唐贵妃沉默片刻，摆了摆手，示意太医下去。

太医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谦嫔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病倒，能拖了这么些时日已不易，事实上谦嫔的状况如何，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唐贵妃略思敛片刻，侧眸对身旁的侍女道：“你且去催一催皇上吧！”

侍女点头，便匆忙离去了。

唐贵妃又问伺候着的人：“谦嫔可曾醒了。”

话音刚落，便有侍女出来回报，谦嫔醒了。

唐贵妃率领着众妃进去，陆宛已有近三月不曾见过她，她已全然没有了往日的丰腴，眼睛深深的窝了进去，眼角的细纹也似乎肆无忌惮地增长了下来，眸光极为黯淡，却没了往日的那丝精明与算计，脸色极为苍白，红唇也泛白且干枯着，乌发间夹杂着几缕并不曾刻意盖住的白发。

这样看来，她倒真和平常的女子没有什么两样，哪里还是平日里那笑面迎人，玲珑剔透的谦嫔。

唐贵妃忍不住叹了一声。

谦嫔伸出手，似是想叫贵妃，却又说不出话，只是重重的喘气。

唐贵妃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干枯得可以看见关节的手：“本宫知道你要说什么，本宫已经通知皇上了，皇上很快就要来了。”

静常在知道她是回光返照，到底是亲生姊妹，诸多为自个的打算也好，怎么样都好，此时的她却也是法子内心的难过的。

“娘娘……”谦嫔艰难的开口，又重重的喘了一口气，“皇……皇上……”

唐贵妃以为她是问皇上有没有来，手紧紧地握住她：“皇上就要来了，皇上会来看你的。”

谦嫔却摇了摇头，眼泪从深陷的眼窝里滑落。

她好像，就知道皇帝不会来一样。

她的目光开始移动着，最后，落在了陆宛身上。

没有人会拒绝一个临死之人，陆宛也一样。

她走到谦嫔跟前，而今，她已晋升为嫔，便行了一个平礼：“谦嫔姐姐有什么吩咐？”

这一声姐姐，却也不过是尊她年长罢了。

谦嫔的目光掠过了静常在，最后，略带祈求地看着唐贵妃：“娘娘……嫔妾……嫔妾有几句话……想……想同……嘉嫔说。”

她向来心思剔透，即便是没有人告诉她，陆宛升了位份，却照样能从陆宛的礼数中获取到一定的信息。

和陆宛一样，没有人会拒绝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唐贵妃稍微一怔，便立刻率先带了自己的人出去。

静常在不明白，为何自己的亲姐姐最后关头不是嘱咐自己，却是要见陆宛，她颇为不解地回眸看了谦嫔一眼，想到谦嫔将不久于人世，眼眶又是一红。

陆宛平日里跟她没有什么交集，甚至可以说，并不是太喜欢她的为人，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将自己留下。

谦嫔好像也是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便直接道：“求你日后，不管什么情况，保全莲儿一命。”

不知是何缘故，她这一句话，却说得极为清楚，却依旧有些气若游丝，陆宛不得不感慨人的潜力之大。

谦嫔那样的女子，想必早就知晓了皇帝的心思。

只是，她陆宛为什么要答应？就因为谦嫔要死了？

她相信，如果谦嫔手里不是掌控了一定的东西，她不会和陆宛谈条件。

陆宛要什么？

陆宛心里一颤，她而今，什么都是知足的，唯一让她耿耿于怀的便只有容贵妃一事了，容贵妃之死，一直都是她心里的芥蒂。

“你……明白的。”谦嫔对着她悠悠一笑，她这一笑都是有些牵强的。

陆宛紧紧地握住拳：“你说吧！我答应你便是。”

“我……曾见一女子……在桃林前的护拦边上……倒着什么。”她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陆宛一眼，“我……待她离去上前，夜色太深，我……瞧不见面色，只是那身段倒像极了……”她欲言又止。

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绸缎，递给了陆宛。

陆宛明白她地意思，这就是女子在护栏前倒的东西。

她此时此刻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她不用问也知道，谦嫔是不知道那人就究竟是谁的，只是……有了这个，便是天大的线索的。

陆宛点了点头。

谦嫔没有说什么，陆宛便也没多说，准备去叫静常在，却听谦嫔在身后清幽道：“仔细些身边人吧！”

陆宛心里咯噔一声，说不出话了，谦嫔这是提醒着她什么，一霎间，却是心乱如麻，生出了颇多不该有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