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大皇子却也是极畏惧皇帝的,竟一直都不曾赶看向旁处,这才忽视了端敬的存在。
他生怕皇帝生了气,遂是胆怯的抬眸看了端敬一眼,见端敬笑得明艳,应该不会计较,这才道:“侄儿不曾看到姑姑,姑姑饶了我这回吧!”
端敬也没想和他太较真,到底只是个孩子呢!
皇帝悠悠叹了一口气,聪明如他,又如何不明白。
大皇子后退了一步,捏紧了容妃的衣袍,容妃温柔的凝视他,摸了摸 他的头,安慰道:“焱儿莫怕,你父皇是疼你的。”
从前,容妃多病,也不能常去看他,他便养在皇子所里,皇帝并不常去探望,宫中的人难免怠慢,而三皇子却是唐贵妃所出,唐贵妃多年盛宠不却,他自然便是要多冷遇一些,可他同端敬却还算亲厚,倘若端敬回宫,定然回去皇子所闹上一闹。
同样是侄子,端敬却是不偏不倚的。
想明白后的容妃,兴许也是惦记着端敬的这番恩情的。
容妃又带着盈盈笑意看向皇帝:“长公主都像皇上开口了,那便算了吧!此事虽是委屈了珍嫔,皇上到底是补偿了,且都没什么大碍,再说无隐楼,三国相争,民间传闻,得寒郎者得天下,皇上又何必将他逼至别国呢?”
皇帝不动声色挑了挑眉,却也是觉得容妃说得极为有理的。
遂是点了点头,看着端敬肃然道:“胡来也应当识得分寸,下不为例。”
端敬闻之甚为欢喜,忙的行礼道:“臣妹多谢皇兄。”
她也知道全靠容妃之言,遂是笑道:“也多谢容嫂嫂了。”
容妃温和一笑:“长公主也太多礼了。”
容妃又对着皇帝一礼,唇边噙着淡淡的微笑,这点,倒是同陆宛极像的。
皇帝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清丽的面庞,皇帝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冷气,却看到眼前之人分明就只是容妃,容妃在道:“臣妾不打扰皇上同长公主殿下了,臣妾带着焱儿去旁处玩,告辞。”
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皇帝决然不会让容妃离开。
皇帝也不曾想到,在他恍惚将容妃看成陆宛的那一次,竟然是容妃生命中笑得最灿烂的一次。
容妃带着大皇子走到平凉河,这也是唯一一条可以通向宫外的河 。
春雨如丝,容妃却拂开了身后撑伞的婢女,低眸柔声对大皇子道:“焱儿可得担心身子,你在伞下等母妃如何?”
大皇子年纪虽幼,性子却是极为倔强他摇了摇头,固执道:“儿臣想要跟着母妃。”
容妃无奈,终究是怕他受了风寒,遂是只好又召来了撑伞的婢女。
容妃叹了一口气:“焱儿可喜欢这雨?”
大皇子本不想讨容妃不悦,可又不想勉强自己,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儿子喜欢晴日。”
容妃笑了笑,并不以为然,半蹲下身子,同他平视,语气略带宠溺道:“焱儿不喜欢,那咱们便回去吧!如何?”
大皇子虽年岁尚幼,却也知晓心疼母亲,遂是用稚嫩的声音道:“母妃喜欢便不妨多看看。 ”
容妃听着便是一阵心疼,她竟一直都活在丧子之痛和帝王凉薄里不肯自拔,而忽视了自己的另一个孩子。
她紧紧地抱住大皇子,闭上眼,眼泪滑落:“是母妃对不起你。”
大皇子不明白母妃为何会突然这般难过,他想劝导,却也不知如何来劝,只好小心翼翼拉了拉容妃的衣襟:“母妃,是不是焱儿不听话,惹你生气了?母妃,焱儿日后定当不调皮,听从母妃教诲,母妃莫要哭了。”
容妃心里又是一阵愧疚。
大皇子突的眼前一亮,指着不远处道:“母妃,孩儿想去那次玩。”
容妃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却是一只鸳鸯正在戏水,容妃只觉得嘲讽,皇宫,似乎永远都不会出现“鸳鸯”的吧!
容妃长叹一口气,语气又充满宠溺道:“焱儿想去,那便去吧!”
大皇子点了点头,容妃看着他的背影,唇角不知觉的上扬。
大皇子趴在栏杆上,朝着湖中欢呼,身后撑伞的婢女无奈,紧紧地跟着他。
却突然一声惊呼,栏杆竟然塌了。
大皇子也落入水中,扑腾了几下,便没了影。
容妃心里宛若有什么被抽走了一般,她慌忙赶了过去,这是她唯一的孩子呀! 因为被她活在过去的伤痛之中而忽视的孩子。
容妃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岸上一时一阵慌乱。
阿云到底是担心容妃的身子,可她不识水性,跳下去也是枉然。
“ 快来人呀,容妃娘娘和大皇子落水了。”阿云惊呼着。
却见容妃拼命的将大皇子拖上岸,自己却沉了下去。
阿云想拉她,却只是扑了一个空。
待留守的宫女和太监赶过来救起容妃时,容妃已经是昏迷不醒。
大皇子的小脸都是惶恐,但却不哭,只是紧紧的握住容妃的手。
阿云赶紧遣人去通知容妃。
容妃旧疾一直都是断断续续,好不容易好了些许,但三月的水,却未转暖,正是春寒之时,竟也是变本加厉。
皇帝匆匆带着端敬赶到了寿康宫,容妃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口中呢喃喊着:“焱儿……焱儿……”
皇帝听着便是一阵难过,心里也是愈发苦涩。
他握住容妃的手:“静雅,若你能好起来,朕就封焱儿为太子,静雅,只要你能好起来。”
他唤的是静雅。
记得陆宛曾经问过容妃,为何曾听过皇帝唤她静雅,容妃只是淡淡说着,那是皇帝曾赠她的字罢了!
或许,在皇帝同容妃还算相濡以沫之时,静雅就是最美好的回忆,到后来,却只剩旁人面前,以示亲密的绮之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皇帝说这话的份量,可是容妃听不到。
端敬对容妃印象极好,且容妃,才帮过她,转夕间,容妃便已躺在床上,只能说命运戏人而已。
端敬将手搭在皇帝肩上,神情亦是落寞:“皇兄还是不要太担心了,容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都怪朕不好。”皇帝颇为自责,语气很是痛心疾首,“她方才还好好的啊!若朕跟着跟着她就好了,朕到底是忽视了她同焱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