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冷冷一笑，看着莫轻寒没好气道：“我如何都不会拿孩子说事，她不止是阿宛的孩子，也是我的。”

陆宛皱了皱眉，没好气打断二人道：“够了。”

她温柔地勾着婴儿的小手，低声轻语道：“她是我的孩子。”

母女连心，不会错的。

只是她也不曾想到，她还活着。

“你真的不愿听我解释吗？我们从前说好的两不相疑。”皇帝目光直直地盯着陆宛，生怕她拒绝了。

从前……从前的种种浮现在眼前，听他解释又怎么了？她的心软了几分，到底算好了一场，她倒要听听，他还有什么话说。

“说吧！”她语气平淡般道。

“阿宛……”莫轻寒唤了她一声，待对上了她的目光，终究是将余下的话咽了下去。

“柔嘉死了。”皇帝说道。

陆宛一惊，唐贵妃死了？

那个一颦一笑都妩媚动人，永远坐在朝仪殿上，握着六宫大权的女子死了？

“你舍得？”她明明是想讥讽的，待说出来，声音却有些沙哑。

平心而论，唐贵妃一直都像一座大山压着她。

可是她竟然死了。

怪不得他是一身白袍了。

“她是自尽的。”皇帝平静道，“唐山是宁王的人，赵湄……”

皇帝提起这个名字，陆宛的心就像是针刺了一样：“赵湄？你的湄儿同我有什么干系？”

她抬起头看着皇帝：“天澈，我从一开始，替她入宫，求得，就只是保全一条贱命，我警告过自己的。不能动情，动情就什么都完了，你已经毁了我，而今，你还想怎么样？”

她在质问他。

她问他还想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

他希望她能回到自己身边。

“我要你回到我身边。”皇帝一字一句道。

陆宛面色极其平静，她抬眸看着天澈：“你以为，我们还回得去吗？”

回得去吗？皇帝问自己，回得去的，他从未负她。

“回得去，阿宛，你姐姐是赵湄害死的，她的孩子，不是我的，是顾家小子的，阿宛，我禁足她就是为了不让你和她来往了，我禁足她，是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届时你该多么失望，后来就是她和柔嘉串通好的，柔嘉心中到底是顾念与我的情分，孩子是她保下来的，阿宛，我没有想要利用你替她挡下后宫的冷箭，我爱的是你，一直都是你。”他唯恐她不愿意听，一口气说完，他盯着陆宛，语气凄凉无比，“当日你不告而别，真的就没想过，我有多难过吗？”

她愣住了，她一直都以为，是他负了她，赵湄瞒着她。

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她步步为营，只求性命安稳，却是她信的人害她，害她的人救她，究竟什么是真的。

她后退了几步。

想起昔日和赵湄的种种，一切，竟然全是逢场作戏？

她是如何做得出来的。

“你为何不告诉我。”她质问，却没有发现，声音中带有一丝哽咽。

“阿宛，你那样信她，我如何告诉你，届时你又该多难过？她于我，终究是有救命之恩，我原想着，待她生了，我就放她离去。”皇帝迫切解释道。

陆宛薄唇轻勾，漾出一丝嘲讽：“天澈，你从来就没想过，和我互不隐瞒，两不相疑，我是个笑话，你也是个笑话。”

皇帝被她说得说不出话来。

是啊！两不相疑，她们谁也不曾做到过。

这个后宫，到底是误了谁，成了谁，谁也说不清了。

“救你的人，不是她。”陆宛轻声道，她原本打算藏一辈子的，她以为，这样，赵湄也便今后，不管如何，都有一道保命符了，帝王的感情谁又说得清。

只是，一直以来，为难她的人，竟然都是她满心护着的人。

她当真是一丝一毫地情分都不记得了吗？

皇帝不敢置信地看着陆宛，声音有些发颤：“你是说……你是说……是你……”

陆宛点了点头，平淡道：“是陆宛之救了你。”

皇帝愣住了。

从一开始，就都错了。

陆宛却有些释然了，怪不得她会一直问自己，是否忆起旧事。

她从未这样歇斯底里恨过一个人，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阿宛……”莫轻寒唤了她一声，却是充满了关切。

陆宛摇了摇头，背对着众人。

“不管如何，我要见她一面，她与我，总该有个了断了，容姐姐的仇，我不能不报。”陆宛说道。

皇帝牵起她的手：“阿宛，我随你一起。”

她没有抽开他的手，他没有负她，她也还爱着他，只是，为何她还是觉得，在一起是那样的难呢？

“轻寒，和我一道去帝京吧！”她看着莫轻寒，眼里泪光闪闪地笑。

莫轻寒心下一喜，她唤他轻寒……她邀他一道去帝京，她还是要回来的。

他会心一笑，点了点头：“我陪你。”

陆宛当日歇了一晚，便打算启程了，只是忽而颜强行破阵，受的内伤不轻。

她向来心思难测，莫轻寒不敢留她一人在无影谷，遂是她也一道，莫轻寒一路替她治伤。

到底是因为忽而颜的关系，陆宛和皇帝之间的误会才可以解开，陆宛也总算少了一个心结，还见到了自己的女儿，在心中多少是感谢忽而颜的。

她看着忽而颜，由衷道：“妹子的恩情，陆宛不会忘的，若非妹子，我还不知何时才能与孩儿重逢，于皇上将误会解开。”

忽而颜似乎没想到陆宛会和她道谢，到底是要强的姑娘，她扭过头：“其实你不用谢我！我都不过是为了宸兄长罢了！从前我也算对你略施小计，今日便抵了吧！”

陆宛轻轻一笑，便也不再多说。

到达京城后，陆宛马不停蹄去了延禧宫，因是皇帝交代了的，延禧宫重兵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仿佛是料到陆宛今日会来一样，她把一切收拾妥当了，正对着镜子抿着口红，她看着镜子里的陆宛，微微一笑：“你来了。”

她们已经是你死我活的位置了，她竟是这样平静的一句话，尤似故人老友一般。

“我来了。”陆宛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