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顿了顿，刚想说话，陆宛却突然抬眸道：“自然是担心公主。”

端敬狐黠一笑，看似不信，拉着皇帝就附耳呢喃了几句，接着一阵风的跑了。

陆宛尚未反应过来端敬的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错愕地看着端敬的背影消失。

皇帝淡淡解释道：“端敬担心你，便就跑过来看看了。”

剩下的，肯定不用皇帝多说了，端敬觉得自己当了电灯泡而已。

陆宛意识到自己还穿的一身睡衣，窘迫在她脸上也是一闪而过，继而，她悠然坐下，抬眸看向皇帝道：“臣妾已准备歇下了，皇上还是回吧！”

按照她的性子，只怕不喜皇帝在这儿，也会生生按耐下，确实头一次这样直白。

不，也不是，像极了最开始入宫的她。

皇帝突然意识到，这后宫是实实在在的让她小心翼翼了。

那又是因为什么，又可以让她这样肆无忌惮了呢？皇帝不禁有些窃喜。

他不会让她抗拒太久的。

皇帝点了点头，没有多为难她，接过路白手中的披风，轻轻替她披上：“你身子不好，夜晚凉，可得仔细些。”

皇帝的呼吸在她耳瓣泛着丝丝热气，她脸色一红，避开了皇帝，侧过眸，指尖深握在手心，长长地 吐了一口气，看也不看皇帝道：“时候不早了，皇上真的该走了。”

皇帝从鼻间发出一个音，“嗯”了一声，唇边又带着一丝似有若无地笑：“那朕走了。”

她忙的屈膝，道：“恭送皇上。”

忽的，她想起什么似的，喊道：“且慢。”

刚准备迈过台阶的皇帝收回了脚，心底突然升起一阵希望，他回眸看向陆宛，情不自禁地扬唇：“怎么？还是要朕留下？”

陆宛摇了摇头，对着皇帝问道：“皇上准备前往何处？”

皇帝不知她的用意，只是，却提起了一丝兴趣，戏谑问道：“怎么？你在意？”

她诚实地摇了摇头，明眸看向皇帝，带着一丝恳切：“臣妾恳求皇上去阿湄那里。”

皇帝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看着陆宛，良久不说话。

陆宛垂下眸，对着皇帝再次一礼：“求皇上看在昔日待阿湄的情分上，今日去看看阿湄，阿湄才没了孩子，她心里珍视皇上，皇上应该去看她。”

皇帝的目光中涌着不知名的东西，但他的语气，却极沉，就好像在压抑着什么一般：“那你也是珍视她的吗？”

陆宛毫不犹豫地点头。

皇帝笑了笑，问道：“那你可曾珍视过你自己？”

陆宛一愣，良久说不出话，她尚未反应过来，皇帝已经拂袖转身离开。

她心中一禀，到底是记挂赵湄，便叫住皇帝，问道：“皇上。”

皇帝知道她的用意，背对着她，没有回眸，轻道：“朕去延禧宫。”

这一日的事情，对陆宛而言，冲击着实很大，她这一夜，有些难以安眠，她这样也难免惊了守在外榻的阿云。

时不时地阿云便叹息，只是，主仆二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都当做不知一般。

良久，陆宛终是忍不住了，喘了一口气，坐起身，掀开帷帐。

阿云忙的点了灯，披衣到陆宛跟前，问道：“小主如何了？”

陆宛摇了摇头，苦涩一笑。

阿云也跟着沉默了，她同陆宛自己，始终是不如路白亲厚，她心虽向着陆宛，有些话，却也不见得会直说。

二人都沉默着，阿云忽的开口道：“时辰也不早了，小主早些歇息吧！”

“阿云。”陆宛唤她。

阿云垂下眸，恭敬道：“奴婢在，小主想说什么便说吧！”

陆宛深吸了一口气，终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阿云先是一怔，后来也意识到她为何道歉 ，苦涩一笑，摇了摇头：“奴婢明白，小主莫要一直梗在心里了，容主子若知晓，也只怕还得为小主愁着，容主子向来疼小主，她的事，她也没想过要小主报仇，奴婢跟了她十多年了，奴婢了解她，她定然不希望小主为了她的事为难自己，况且，若不是小主机敏，咱们便只当是个意外了。”

陆宛知晓她这话是在安慰自己，只怕，阿云心中是要比自己还难过的。

陆宛叹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怪我没用，姐姐是被人设计的，你相信我，阿云，可是，我竟找不出那个凶手来，而今，我却还在为儿女私情愁着，我如何面对容姐姐九泉之灵。”

阿云见她这般固执，也不知如何去劝了，眼泪便也落了下来。

容贵妃将她送到陆宛这儿，就是怕她随着自己去了，容贵妃如何想的，只怕阿云是最清楚不过的。

阿云抬手擦了擦眼泪：“小主宽心吧！皇上说了会给小主一个答复的，小主便也等着吧！”

“我……”她说了一个字，又欲言又止。

她信皇帝。

却熬不过等待。

阿云反握住她的手：“小主也爱惜自己一些，容主子疼小主胜过自己，若小主有个差池，容主子比谁都难受。”

陆宛心里又萌生出一个念头，然而，她却不敢问，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逃避什么。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阿云又沉默了，目光有些踌躇。

陆宛便道：“阿云，我没法同姐姐相比，但姐姐让你来了我这儿，我便会好好照顾你的，你有什么，便同我说了可好？”

阿云点了点头，沉吟道：“奴婢想求小主一个恩情，奴婢想看看太子。”

自容贵妃过世后，太子便就跟着皇帝身边，由皇帝亲自教养了。

陆宛踌躇一番，她本是打算为了赵湄，对皇帝是能避则避的。

只是……

她轻轻一笑，故作轻松道：“这有什么不打紧的，明日我就去勤政殿见皇上，你同我一块儿去。”

阿云自然明白她的为难之处，可自己又已经说了，她只怕自己再推辞，陆宛会更加为难，遂是眼眶一红，点了点头。

说了这么一会子话，陆宛也似乎有些倦了，阿云便轻柔一笑，替陆宛掖好被角，吹灭了手中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