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本能地,献容觉得十分不对劲,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她却又说不出来,只好安静地继续听说话。
但这时,绿珠却不说话了。
她握着献容的手,将她从小凳子上拉了起来,又一直行到窗边,直至无法前进时,才终于停了下来。
“绿珠姐姐?”献容十分疑惑,刚要开口,却觉得腰间被一股大力狠狠地一撞,疼得她眼泪唰地一下就留了下来。
因为这股大力,献容整个人都猛地向后一退,正撞在一块早已腐朽的栏杆上,那栏杆被她一撞,便直接断裂开来了。
献容还来不及反应,便觉脚下一空,她蹬蹬蹬地倒退了几步,竟直直地顺着那栏杆向下坠去了!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过来。阿南第一个冲到了献容的身边,可就在她刚刚触碰到献容的指尖时,献容便已经开始向下坠去了。
那温软的感觉在手指上一触即分,阿南刚要叫出身来,却见献容竟露出了一个微微的笑意。
而后快速地坠落。
这绿绮楼,足有数十米高,献容这一失足,分明是要粉身碎骨,尸骨无存的。
阿南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了呼呼的风声,当她向下落时,却分明瞧见绿珠面上的歉意,和她贴近自己耳边时悄悄说的那句“对不起”。
绿珠神智清明,又哪里有半分癫狂的模样?她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处处都透着诡异?还有这金谷园也是,到处都不对劲……
献容已来不及再细想下去了。
她听着耳边呼啸着的风声,合着身体疾速下坠时的那种恐惧和紧张,她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等待着那股疼痛来袭。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也好,若是此刻死去,于她而言,也算得上是某种解脱了。
她直直地向下落着。
这一刻的时间流逝的十分快,也或者不过只是过了一瞬,献容已从第三层的小楼一跃而下了。
这时,正有人一边与石崇交谈着什么,一边朝绿绮楼的方向望了过来。但他不过堪堪一望,便瞧见了几乎让他心胆俱裂的一幕。
“阿容!”
献容仍在疾速地下坠着,献容闭上了眼,等待着那股疼痛来袭。
他动作极快,几乎是一瞬间,已经朝着献容飞奔而来了。
快要贴近地面了,献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到了最后这一刻,她竟觉得有些遗憾了。她苦笑了一声,“阿兄,阿容注定是要对不起你了。”
她重重地砸在一个什么东西上面。
献容只觉眼前一黑,便已经晕了过去,人事不知了。
有人将献容轻轻地放在了地上,又对着那个狂奔而来的人恭敬地跪了下去:“属下办事不力,请主上责罚。”
他身量足有二尺高,生得深眉大眼,竟是一副完全与中原人迥异的容貌。
但石崇与那人却并不见怪,只是轻轻地一抬手,那人便站了起来。
那人缓缓地走到献容面前,将她小心地抱起了,又瞧了石崇一眼,石崇会意,忙去找了一个甚是僻静的房间,又清散了众人,这才恭请他入内。
在这期间,那人一直将献容紧紧地圈在怀里,不发一言地看着石崇行事。
他的面上,丝毫没有任何的异常,但只有熟知他的人才知道,那双异色的眼睛里,早已经藏着雷霆之怒了!
阿南悄悄地跟在他身后,一直见他将献容好生地安顿好了,这才在他的面前跪了下来。
“阿南办事不力,请主上责罚。”
“责罚?”那人轻嗤了一声,“你想要什么责罚?”
“但凭主上吩咐。阿南,”她咬了咬唇,“阿南绝无二话。”
若是自己在主上表态之前还没有说话,那结局,绝对是阿南不敢想象的。所以,她只好先行一步开口了。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着,几乎要从喉咙里滚出来了。她低着头,额头上,手心里,不过一瞬便已经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来。
“既然如此。”那人笑了,一双异色的眼里闪动着阿南看不懂的情绪来,“阿南,一个小小的石崇的贱妾,竟敢对我的掌中珠下如此毒手,未免也太过嚣张了些。阿南,我要你毁了这金谷园,你能做到吗?”
“这……”阿南有些犹豫。
她虽然是主上贴身近卫,但也不过是一个低等的奴隶罢了,手中什么都没有,这金谷园固若金汤,又是石崇最核心的力量所在。
想要毁去,谈何容易?
“怎么,你做不到?”他的眼睛眯了一下。
阿南被那双愣了呢个的目光一看,下意识地浑身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
“不,不……”她连说两个不字,这才咬了咬牙,“主上有命,阿南莫敢不从……”
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滚吧。”
阿南这才悄悄地下去了。
临去之前,顺便贴心地替他和献容掩上了门,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儿楞,这才苦笑一声,站到门外一动不动了。
室内,昏暗的光线下,他几乎是有些贪婪地盯着献容的脸不错眼地瞧着她。
她肌肤如玉般,在如豆的光线里也散发着莹莹的光芒,那双平日里顾盼生辉的眸子此刻紧紧地闭着,正是一个十分不安的模样。
好半晌,他才对着献容叹了一口气。
他试探着,将自己的手朝着献容的面上放过去,试图抚平她紧皱着的眉头,但他的手才刚刚一触到献容的脸时间,便如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般,忙急急地收回手来。
这时,他有着某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好在自己从来不将希望放在一个人的身上。除了阿南之外,献容的身边还隐藏着无数的暗卫,为的便是时时刻刻保护献容的安全。
如今方知自己这一招未雨绸缪,用得甚好。
差一点,他就再也见不到这张魂牵梦萦的脸了。
他想了想,将手试探着朝着献容的腰间伸过去,但却摸了个空。
他不由皱起了眉:“笛子呢?”
就在这时,献容的睫轻轻地颤了颤,她发出一声痛呼:“阿兄……”
听得这称呼,几乎是本能地,他忙站起来了身子,躲在了床帷之后,悄悄地看着献容的动静。
好在献容不过是呼了一声,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又从帷幕中走了出来,重新坐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