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李长愿坐在卷帘窗旁,用顺手折来的树枝,戳了戳窗下小水池里,趴在石头上一动不动的小乌龟。
“郡主,试试奴婢们给您做的新衣裳吧。”侍书手里捧着一只漆黄檀木托盘,盘上整整齐齐地叠了一件涧石蓝的齐胸襦裙。
自从前几日,李长愿收到祝佳音的帖子,邀李长愿七夕之夜一同出去游玩,侍书与侍剑便开始忙活上了,看那架势俨然像要做出一件比望山上还好看的裙子来。
李长愿倒不是非常在意,问道:“侍书,你说它是不是生病了?要不然把它带去给张院判瞧瞧,若是病了也好让张院判治治。”
侍书闻言哭笑不得,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走到窗边把她从席子上拉了起来:“我的好郡主,天冷了,您的小龟是要冬眠的,自然比不上夏日活泼。您就赏个脸,来试试我与侍剑给您做的新衣裳,若是哪处不合身,还能改一改不是?”
李长愿一想也是,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换好衣裳走到西洋镜前转了转。
柔顺的裙摆轻轻垂落,涧石蓝的罗纱,如同被月光轻轻辉映的天幕。
裙摆上银线绣制的银河与鹊桥,在烛光之下泛着丝丝缕缕的银光,如同夜色之下粼粼的水面。
侍书从首饰盒里,拿出一套造型别致的金银雀鸟头面,给李长愿戴上。
装扮完毕,李长愿看向镜中的自己。
只见镜中女子少了平日里的几分沉静清贵,多了几分小女儿情态,容颜之中的娇媚之感,更接近十三四岁时的自己,却又比那时的自己多了几分让人忍不住疼惜的怜弱少女。
侍书在一旁替李长愿理裙子,笑着说道:“郡主生得好,穿什么样的裙子都好看。”
李长愿心情不错,道:“你与侍剑这个月的月钱翻一番。”
侍书虽然沉稳,但还是能看出她的惊喜,高高兴兴地去找侍剑报喜去了。
很快就到了七夕当日,谁曾想坐着马车到了与祝佳音约定好的鸿运酒楼,却被告知今日怕是不能成行了。
祝佳音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道:“本是我邀你来的,不料今日我父兄临时令我与那辅国公世子相看,还不许我推到下一回去,倒是把你晾在此处了。”
李长愿闻言笑道:“你去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哪有片刻离不得人的?我就在这雅间里,等你相看好了,再与你一同到大街上逛去。”
祝佳音脸上露出笑容,又吩咐身边的人送些吃食上来,道:“那你且等着我。”
李长愿在雅间里休息了一会儿,听到外头的大厅里传来一阵阵丝竹声。打开门往楼下一看,原来是酒楼大厅里的戏台上有戏班演起了《鹊桥相会》。
这出戏李长愿看过许多回,倒不是很热衷,只是苦了跟了她四年的侍书与侍剑,从来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情形,眼中露出向往之色。
李长愿想着,左右自己这处也用不着她们伺候,便把她们打发到一楼看戏去。
两人高高兴兴的下了楼,李长愿在栏杆边上看了一会儿,打算回到雅间去。
可没想到,刚走过一个拐角,就见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快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李长愿只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眼熟,仔细一想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那不就是辅国公的嫡子蒋元晗么?
蒋元晗出身高贵,长相又不错,十分得京城贵女的喜欢。
本以为他这样的应该早早就定下了婚事,谁知如今身上还没有婚约。
可他现在不是应该和祝佳音一起,在长辈面前相看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长愿想到这里,脚下不停地赶紧跟了上去,看看这个蒋元晗究竟要做什么。
只见蒋元晗一路下了楼,走到鸿运酒楼旁一处昏暗的小巷里,还回头谨慎地望了望身后,好在李长愿及时避开了蒋元晗的视线,又悄悄地跟了上去。
“晗郎!”一个娇媚的女声从巷道里传了出来,嗔怪道,“晗郎怎么现在才来?平白叫我在这里等了许久,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巷道里黑漆漆的,我不知有多怕!”
蒋元晗腻歪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了,我的心肝儿。不是和你说了,我父亲突然让我同那祝佳音相看,这才被绊住了脚。”
“放心,我心中自然只有你。”
“祝佳音虽然生得不错,可实在太不解风情,等她生了有祝家血脉的孩子,不愁祝阁老不帮我们,到时……”
话音落下,漆黑的巷子里便传出一些难以铭状的水声。
李长愿本以为这两人只是在这巷道里诉诉衷情,谁知他们居然这么大胆,竟在这种随时都可能有人进来的地方做这种事,吓得她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几步,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一颗小石子。
“咕噜噜……”
小石子滚动起来。
“什么人!”昏黄之中的蒋元晗飞快地同那女子松开,凶神恶煞地朝李长愿这边走了过来。
李长愿哪里能让他瞧着自己的脸,连忙提着裙子往外走,眼看着就要被蒋元晗追上,忽然被一只手拉住了胳膊,往旁边的门洞里一带。
李长愿摔进一个结实的怀抱里,心里一惊,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就钻进她鼻子里。
闻到这熟悉的味道,李长愿在黑暗之中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轻轻问道:“谢大人?”
谢璟“嗯”了一声,将她按在墙上,便朝她伏下身来,一双薄唇离她近得只剩一指的距离。
李长愿只觉得脸上“腾”的一下烫得要命,就连耳根都烧了起来,又羞又恼。
想把谢璟推开,却听他轻轻在她耳旁道:“辅国公府对祝佳音誓在必得,你觉得蒋元晗若是发现他与女子幽会之时被你看见了,为了防止事情败露,他会怎么对外头说?”
李长愿也是世家出身的女子,勾心斗角那一套见了不知多少。
听了谢璟的话,脑中就已经闪过无数种嫁罪于自己的方法,只觉得身后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以她如今在京城的名声,如果蒋元晗倒打一耙,外人也只会觉得是她勾引蒋元晗。
到时她百口莫辩,只怕要一生蒙受这不白之冤,为人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