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一个缠.绵而又温柔的吻便落了下来。
李长愿全身没了力气,只能任他摆布着,可心中又尚存一丝理智,提醒她这到底是父亲的书房。
谢璟借了父亲的书房批阅公文,可她却悄悄溜进书房里,同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书房的门还敞着。
今夜外头的风很大,吹得门和窗页撞在框上“哒哒”作响。
她在脑中混乱地想,用拳头捶他结实的胸膛。
害怕若是有人听到这声音,心血来潮地来关门,见到这样一副情形,她便再没有脸在侯府里见人……
李长愿觉得,自己像是中毒了,中了一种名为谢璟的毒,无恙时恨不得离他千里,一旦发作起来,便想一辈子同他如是,不死不休。
不知是夜阑人静,还是因为有谢璟坐镇,属于长兴侯的书房根本无人敢靠近。
夜色笼罩的天地仿佛变得很小,小到李长愿只能听到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淳安,说你喜欢我。”谢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温柔的气息撒在李长愿的耳廓上,如同诱哄一般说道。
“说你喜欢我,我便去侯府提亲,可好?”
李长愿身下压着铺得满满一层的公文,像只虾米一样蜷缩起来,四肢百骸全都是酥.麻的感觉,一颗心跳得厉害。
心里却想,除非他自己先开口,否则叫她承认喜欢谢璟这家伙,简直休想!
可没等到她回答,谢璟却松开了她的手腕,不再压制着她,将她禁锢在书桌上。
一张脸烫得惊人。
李长愿从桌子上坐了起来,迷茫地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书房,心中忽然变得空落落的。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书房的,只是隐隐感觉到,从书房一路回风雨堂的路上,都有人在暗地里护着她。
回到卧房,房里的烛光不知比书房里明亮了多少。
被这有如白昼般的烛火刺得眯起了眼睛,李长愿心中的伤感散了不少,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她长兴侯府又不是烧不起蜡烛,堂堂长兴侯的书房里,却只点了一盏,总以让人双目昏聩得如七八十岁的老者的灯,分明是谢璟故意的!
侍书与侍剑不知她在想什么,见她回来了都很高兴。
盼了这么久,大人与郡主总算走到明面上了,她们能不高兴么?
还是侍书最先发现了李长愿头上多出来的东西,惊讶地问道:“这不是郡主在望山上丢的那只金流苏发簪么?明明出门前还不在的,如今怎么戴在郡主头上?”
李长愿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果然从发髻上摸下来一只多出来的簪子。
放到手里一看,不是在望山上丢的那只还是哪只?
还没等到李长愿多想,守门的婆子就急匆匆地跑进来,脸色惊慌地问:“郡主,侯爷来了,站在外头把门擂得和鼓一般响。奴婢看侯爷脸色不佳,可是要……”
李长愿还没来得及回答,侍书便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能开门!”
婆子愣了一下。
侍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如今侯爷把事情全推到郡主身上,若让他进来,郡主能好才怪。你只管把门关着,今天夜里谁来敲门也不开!”
守门的婆子慌慌张张地答应了,又小跑着冲到外院去。
李长愿看向大门的方向,隔着两道院门,都能听到长兴侯愤怒的斥责声。
“你可知道你母亲一回去就发起了高烧?你竟还躲在院子里不出来,还不快到明华堂去向你母亲赔罪!”
“若是你母亲与莞儿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差池,我不管宫里贵人有多疼你,定要拿你是问!”
……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吓人的响动才消停下来。
侍书与侍剑见外头没了动静,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回头一看李长愿正坐在圆凳上,浓密如鸦羽般的睫毛轻轻垂着,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侍书心生怜意,走到李长愿身后拍了拍她的背,小声提醒道:“奴婢们服侍郡主歇下吧?”
李长愿听到侍书提醒的声音,这才站了起来,点头道:“时候不早了,都安歇吧。”
侍书和侍剑虽也看出她心中有事,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吹熄了蜡烛之后,便关上门离开了。
李长愿本以为自己会失眠,没想到闭上眼睛之后,却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恍惚之间,她又做了那个令她恐惧的梦。
年幼的自己站在旷野之上,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夜幕降临。家人们欢笑着一点点走远,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也不知为何,在现实中已不能撼动她半分的情绪,却在梦中无限放大,最终让她放声大哭,把所有的不痛快都哭了出来。
“妹妹,妹妹……”耳边似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
李长愿从梦境中睁开眼睛,就看见一脸憔悴的李长留正坐在桌边的圆凳上,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见她睁开眼睛,便心疼地叹了口气:“怎么睡梦中就哭成这样?”
李长愿摸了把自己的脸,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一旁的侍书端了铜盆进来,用面巾沾了温水给她擦脸:“二公子听说了昨日的事,连夜从书院赶回来,连侯府长辈那处都没去,就直接到了风雨堂来。”
李长愿知道二哥是真的担心自己,从床上起了身道:“让二哥费心了。”
李长留满眼的红血丝,闻言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没有说太多别的话,只是直接说道:“我相信这事不是妹妹做的。”
李长愿盯着她二哥,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这时,侍剑推门走了进来:“郡主,杨管家到了咱们风雨堂,说是……”
侍剑脸色不太好,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说是,侯爷下令收回郡主管家的权利。请郡主着现在,就把串着库房的所有钥匙都拿出来,交由杨管家带回去。”
吴嬷嬷在外头听见侍剑的话,扔下手上的活,大步走了进来:“什么?侯爷要收回郡主管家的权力?”
“这快一年来,郡主拿自个儿的银子,填了多少公中的空缺!好不容易把账平了,这就想着卸磨杀驴了?!”
说着,走过来拉李长愿的胳膊,咬牙切齿地说道:“郡主,咱们就是不交钥匙!我看他们有没有脸,来咱们风雨堂抢!”
李长愿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无奈道:“罢了,既然父亲想要,就把钥匙交回去吧。”
这快一年下来,长兴侯府大小事不断,如果都是庶务上的事情,倒也不是应付不过来。
可要小心提防的,却都是家中的至亲,早已经让她心生疲惫,有了放手的念头。
否则,也不会破天荒地在望山上偷了几日的懒。
“不成!”眼看着李长愿从橱柜里取出成串的钥匙,便要让侍书交给杨管家,李长留忽然一般按住李长愿的手,咬了咬牙道,“吴嬷嬷说得对,妹妹替家中做了这么多事,不能被父亲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夺了权。”
说着,大步向外走去:“妹妹你等着,我这就去找父亲,请父亲打消这个念头!”
李长愿见她二哥情绪不对,连忙喊道:“侍书,侍剑拦住我二哥!”
两人连忙上前去,可李长留已经先她们一步走了出去,很快消失在月洞门后。
明华堂。
脸肿得像个猪头,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李长风,一瘸一拐地走进正房,“扑通”一声跪在萧氏床前。
萧氏自从被掌了嘴后,不知是身体柔弱,还是怒急攻了心,当夜便发起了高烧。
情况才堪堪好了一些,便见到自己的心肝宝贝跪在自己面前,双目通红的样子,着急地问道:“长风,你这是怎么了?”
李长风听到萧氏的话,带着哭腔怒吼道:“母亲,翁大夫见了莞儿身上的血就连说自己治不了!儿子派人去福安巷去请张院判,可张院判听说不是给淳安治病后,压根不肯来!”
“儿子没法,只能在外头请了几个坐堂的大夫来,可他们说莞儿撞肚子的力道太大,连他们也保不住她肚子里的孩子了!”
萧氏本来就还在病中,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听到外头院子里传来李长留隐隐为李长愿说话的声音。
下床趿了鞋,穿着寝衣,披头散发地走出去,一巴掌甩在李长留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
李长留惊愕地看着神情凶恶的萧氏,只听她刻薄的嘴唇里吐出一句句利剑一样的话语:
“不声不响地考上探花,就觉得自己的翅膀硬了,就要飞了是吧?还敢替那个贱人说话!”
“我告诉你,就算你考上探花了,也别想着压过你大哥一头。别说你大哥伤了腿,就算他瘫在床上不能动,在我心中也比你这只白眼狼出色得多!”
和大哥相比较么?
他又何德何能和大哥相比较!
李长留摸了摸自己的脸,愣愣地转过头去。
幼时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飞掠而过,先是淹没在年少成名的大哥光芒之中的自己,后是因为大哥的腿伤,而和妹妹一样,承受着母亲的怨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