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夫人一眼看穿长兴侯的把戏,被李长愿扶着坐到书房中央的罗汉椅上,目光锐利如鹰:“你当然不希望我来,可我若不来,如何看得见你夫妻二人演的一出好戏?”
“承乾,你真是厉害得很。淳安可是你亲生女儿,外头那个是什么货色,我一眼就瞧得出来,你还想把女儿送给他糟蹋?”
被李老夫人毫不留情地在儿女面前拆穿,长兴侯脸红得像料熟的苹果,嘴里的声音小得如蚊子一般:“母亲,儿子……儿子也是为了阿愿好。她从前遇人不淑,受了许多委屈,我与曼云想她嫁个知根知底的……”
李老夫人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摆放着的果盘都震了一下:“一个烂根黑底的也叫知根知底?你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为娘不想在小辈面前落你的脸面。”
“今日,你必须叫那姓萧的滚出长兴侯府,一个男子成日正事不做,就想垂涎我的孙女,真是岂有此理!”
长兴侯听了这话立刻道:“母亲,这可使不得!当年曼云嫁给我是下嫁,若非岳家鼎力相助,也不会有儿子的今天!若真把他赶出侯府,这才我以后如何在岳父岳母面前抬得起头来?”
李老夫人也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多为难长兴侯,痛快说道:“不滚也行,叫他现在就给我搬出晴雪堂,以后再敢为难阿愿,我可就不客气了!”
长兴侯这才忙不迭地点头:“母亲说的是,儿子这就立刻叫人去办!”
说着,便大步走出书房,叫来杨管家替他传话去了。
书房里里外外的下人,因为李老夫人的到来而噤若寒蝉。
长兴侯离开之后,李老夫人脸上露出笑容来,拉了李长愿在她身边会下,慈爱地抚了抚李长愿的头:“好孩子,祖母离开时你才那么丁点儿大,转眼间就长成大姑娘了。当年你母亲怀了你,你祖父在病中梦见只五彩的凤凰落在我们家门前,被你母亲抱了回来。”
“因此,才给你取名叫长愿,愿你真如他梦中那般。”
“可惜,还没等到你出世,你祖父就……”
见到祖母说着说着垂下泪来,李长愿拿了手帕替祖母擦眼泪:“这还是孙女第一回听说孙女这名字的来历,祖母不如同孙女多说些以前的事?”
李老夫人见李长愿愿意听,不禁多说了一些,注意力便被转移了。
等到长兴侯安排好了事情回到书房,听见书房里传出阵阵欢声笑语,心中不禁有些酸楚。
与他越来越疏远的女儿,以及从小就如严父一般的母亲,两人这么多年没见,因为血缘亲情而相谈甚欢,却不能对自己好一些。
难道说,他这个长兴侯当的就这么失败么?
推开书房的门,长兴侯大步走进去,向罗汉椅上的李老夫人行了一礼:“母亲,我已派人去晴雪堂帮那孩子搬东西。母亲以前住的院子,儿子已经派人收拾好了,不知母亲要在侯府住几日?”
李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敛了敛,冷声道:“自然是要住到阿愿出嫁!要不然,我怎知一回头,你这个为人父的是不是又要被那蠢妇一吹枕头风,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那些不知所谓的人!”
长兴侯好不容易挤出的笑容就这么一僵,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见到这母子二人的反应,李长愿不禁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她父亲在祖母面前如此不会说话,当然得不了祖母多少好脸,哪有人一来就问人什么时候走的,这不是明摆着要赶人走么?
扶着李老夫人起了身,李长愿在长兴侯身边停下:“女儿这几日才知,女儿与父亲之间有颇多误会。不管父亲愿不愿意相信,女儿还是要为自己辩解几句。”
“母亲房里的安息香,女儿这处确实是没了。今年宫中拢共也只送来了四盒,三盒都在母亲那处。这香颇是耐烧,一盒便能用上数月,女儿实在拿不出更多。”
长兴侯愣了一下,有些许平时从来不注意的小事,顿时浮现在他脑中。
女儿说得对,三盒安息香便是松着用,也能用上一年有余了。
可问题就出在,他曾经在堂屋、饭厅这样无关紧要的地方,也闻到过安息香的味道。
他嘴边的肌肉轻颤了两下,答案很快出现在他心里,只怕是萧氏那妇人穷奢极欲,觉得白得来的东西便可以肆意挥霍,末了又在他这处颠倒黑白,才让他误会了女儿!
想起昨日萧绩冲进风雨堂,若是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毁了女儿的闺誉,长兴侯顿时怒不可遏。
大步流星地回到明华堂,还未等萧氏反应过来,就一巴掌呼在萧氏脸上:“你这个蠢恶的妇人!”
……
和二哥一起送了祖母回荣庆堂。
两人在荣庆堂安顿好了祖母,李长愿才有空问她二哥:“二哥不是回了书院么?怎么今日竟把祖母接来了?”
李长留看着妹妹双眼里闪烁着眸光,心里的保护欲爆棚,笑着说道:“那是当然了,二哥答应过不让人欺负你,那就是不会让人把你欺负了!”
“二哥,我在认真问你话!”李长愿好笑,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和二哥无比亲密的时候。
和大哥差了几岁,年纪相近的李长留与她自然更加亲近。
李长风被送去学堂开蒙的时候,她还跟在二哥身后,捞池子里的锦鲤,抓柳树上的蝉,因为二哥性子温和,兄妹两人几乎从未吵过架。
李长留笑了一下,停下脚步作回忆状:“这就要从几日前的课上说起了,我们书院忽然请来了一位大人,教我们朝堂上的纵横捭阖之术。虽然只听懂了几分,却已是受益良多。想起家里能治得了父亲与母亲的,恐怕就只有咱们的祖母了。于是……”
“于是,二哥就回了趟老家,专程把祖母接了过来?”李长愿笑眼弯弯。
李长留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过,我见到祖母时,祖母却好似已经听闻了京城的事,已经打算往京城来了。因此,并不算是我说动祖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