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愿带着侍书与侍剑走进明华堂堂屋时,见到的就是这副情形。
“阿愿来了,到祖母身边坐下。”李老夫人着李长愿招了招手,布满阴霾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阳光。
李长愿乖巧地向李老夫人行礼,在李老夫人手边的位置坐下。
这回的事与几个小辈无关,紧接着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斥责,骂得长兴侯和萧氏抬不起头来。
也不知训斥了多久,李老夫人终于口干得喝了口冷茶。
横眉冷眼看向萧氏:“摘星那丫头呢?不是让你把她叫过来,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没道理让我们这些做主子的,还要在这处候着她一个人!”
萧氏说不出个所以然,支支吾吾了半天,忽然一瞪身边的流朱。
“不是让你去叫摘星了么?怎的现在还没见人影?提拔你上来有什么用,这么点小事都办不成!”
流朱何曾听萧氏吩咐过此事?
明知萧氏这是想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推,却只能替萧氏顶了锅,连忙要去簇锦轩找摘星来。
谁知,刚走到一半,就听李老夫人叫住她,微微思忖了一下才道:“你就同她说,你家夫人怜她昨天夜里受了委屈,要另外你哪些东西补偿她,请她尽快过来。知道了么?”
流朱一刻心怦怦跳,立刻应下,独自一人往簇锦轩去了。
众人在堂屋里等了一会儿,一阵欢声笑语便从外面传了进来。
“奴婢在姑娘身边这么久,眼睛瞧着,耳朵听着,心里再清楚不过!夫人待姑娘简直比郡主还好,岂会平白叫姑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想来一定会好好补偿姑娘,把那只五色碧玺石做的禁步,都赏了姑娘也不一定呢!”
“就是,郡主虽然是金枝玉叶,可也是六亲福薄。外头看着再风光有什么用?在家中爹不疼,娘不爱的,又有几人受得了这般苦楚?”
“等到郡主出了嫁,这长兴侯府里还不就姑娘一位小姐了?到时,姑娘便是真真正正的侯府千金了!”
……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长兴侯府的家丑不但外扬了,就连府里的两个小小的丫鬟,都能张口闭口议论主子的长短。可见在外头重新回复的这点家事,只怕已经成为京城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了。
整个堂屋里,除了萧氏和李长风,其余人的脸色一时之间都不好看。
“好了,这事你们清楚就好,可不要到外头胡说八道,仔细着你们的皮!”穿着一身品蓝水灵绸衣裙的摘星,一边与自己的丫鬟言笑晏晏,一边含笑走进来。
虽然衣裙华美,钗环精致,可毕竟才做了主子几个月。
走进明华堂里,与通身贵气的李长愿一比,简直云泥之别!
可就这样一个丫鬟,竟然能借着萧氏的手,把整个侯府玩弄于股掌之间!
“还不给我住口!真的我们死了不成?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李老夫人的声音如惊雷响彻整个堂屋。
摘星身后两个丫鬟平日口无遮拦惯了,怎么也没想到,今日会被李老夫人抓了个正着。
听得这话,吓得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直喊饶命。
李老夫人早就气煞了,撇过这两人不管,指着摘星狠狠一拍桌子:“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拿自己和我嫡亲的孙女作比较!”
摘星见到坐满人的堂屋不由大为吃惊,立刻恶狠狠地瞪着身边的流朱:“不是说只夫人一人请我过来吗?”
流朱规规矩矩地向李老夫人行了一礼,半阖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快意:“回摘星姑娘的话,老夫人的吩咐,奴婢不敢违背。”
摘星被李老夫人一双充满威严的眼睛觑得心里发慌,连忙求助地望向一旁的萧氏,却并没有得到萧氏的回应。
再看向萧氏身旁一副事不关己喝茶的李和苋,李长风也撇过头去。
明白两人不可能帮自己,摘星脸色一白,一巴掌打在其中一个丫鬟的脸上,然后回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是这两个多嘴的丫头总爱生事,孙女已经教训过她们数回。可她们却仗着孙女心软,屡教不改!孙女绝无诋毁郡主之意,还请祖母明鉴!”
李老夫人多少年的阅历了,岂会被摘星这点小手段迷惑?
见她临头倒把贴身伺候自己的丫鬟推了出去,冷笑了一声:“你认了萧氏作义母,我可没有认你做孙女。我的孙女只有阿愿一个,像你这般心术不正的,恕我伺候不起!”
被李老夫人当众羞辱,摘星眼中闪过一丝恶毒,可面上却当场红了眼。
“就算老夫人不认摘星,摘星心里早就将老夫人是做自己的亲祖母!”
“摘星从小无父无母,唯有侯爷和夫人真心疼爱摘星。摘星认了侯爷和夫人做父母后,母亲待摘星如亲生,父亲更是不辞辛苦,亲自摘星读书写字。侯府待摘星恩重如山,摘星无论如何不能忘怀!”
话音落下,整个明华堂一片哗然。
李老夫人不可思议地看向一旁的长兴侯:“你这逆子,她说的可都是真的?”
面对李老夫人的质问,长兴侯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一家人生活了这么多年,谁人不知长兴侯的反应代表了什么?
“父亲公务不是素来繁忙?竟还有如此闲情雅致教一个下读书写字,真是令儿子吃惊!”
李长风“嚯”的一下站起身来,脸色像当场吞了只苍蝇,异常难看。
当初自己摔断了腿,被人从江州抬回来,也没见长兴侯怎么关心过他。
现在,居然放下平时端得老高的架子,教一个丫鬟读书写字!
李长留也是脸色沉沉地看着长兴侯:“父亲这次确实不该如此!”
长兴侯怎么也没料到,这一把火居然突然烧到自己身上!
李老夫人骂他几句也就算了,这兄弟两个也敢顶撞他这个做父亲的,他在这府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我不过是可怜她喜欢读书,随手教了一教怎么了!就是给她请个先生到家里来,谁敢说个不字!”
“倒是你们三个,读了满腹的圣贤书,还不如一个义女贴心,我要你们来有什么用!”